刘春其实喝得不多,这会儿开始发挥老狐狸的本质,借唐寅微醺开始有意无意套话。
唐寅道:“敬道就那样……”
要说唐寅一点防备没有,那是不可能的,所以唐寅报以的都是似是而非的回答。
唐寅觉得,就算我说过去两年都是朱敬道在帮皇帝批阅重要的奏疏,别人也不会相信吧?反正孙志同也跟你说了不少,我就顺着口风圆一下就行。
既不否定,也不主动承认什么,这样就可以滴水不漏。
但他不知道……
他的话,让刘春内心产生多大的波澜。因为从刘春的角度来看,唐寅这样皇帝的心腹大臣,说出的话可比孙交有说服力多了,因为唐寅知道的内幕更多。
当唐寅都不去否定朱浩有能看奏疏,甚至是决定奏疏票拟选择的权力,哪怕不是朱浩亲自朱批,也让刘春感受到,朱浩在皇帝身边的地位有多高。
“敬道小小年岁,却如此老练,朝中大小事务,但凡是经陛下手的,朝中大臣无不称赞,这两年大明欣欣向荣,敬道功劳不小啊。”
刘春又在试探。
唐寅板着脸道:“敬道总是自作主张,我教训过他,但多数时候,我与他并非师生,而是朋友,他对我的帮助可比我给予他的多多了。刘阁老跟他相处久了,自然便明白。”
“哦。”
刘春笑道,“那此番伯虎你为翰林学士,敬道可有在背后相助?”
唐寅本来已拿起酒杯,准备喝下一杯。但听到这话,不由愣在那儿。
前面的问题,他并没有感觉到刘春在刺探什么,但这番话,明显就是在直接询问……是不是朱敬道把你给扶持起来的?是不是你也要听他的?
当涉及这种问题时,唐寅内心的自尊心作祟,自然就提高了警惕。
“伯虎,你继续饮酒啊。”刘春还没觉得怎样。
刚才那么“尖锐”的问题你都回答了,这次怎么还沉默了?难道是……被你发现了?
唐寅道:“刘阁老何有此问?”
刘春正色道:“如志同跟你所言,陛下对敬道很倚重,那就算敬道还年轻,也该让他为侍读学士,或者是调六部为郎中,或可更进一步,毕竟朝中给他发挥的地方还很多。连秉用都能为侍读,为何敬道不可呢?”
唐寅道:“这个……可能陛下另有深意吧。”刘春笑道:“所以说,那就是敬道可以攀上高位,但他没有这么做,是吗?”
听到这里,唐寅当即从座位上站起来,一脸严肃道:“刘阁老,我是敬重你,才到你府上来,你不要为难于在下。”
刘春故作不解:“老夫何来为难你之说?““这……”
唐寅的确是多喝了几杯,脑袋也不灵光,被刘春
反问,顿时哑口。
想想也是,刘春知道朱浩在皇帝身边发挥了不同寻常的作用,那为何连张璁都能当翰林侍读,而朱浩这样的“重要人物”却还一直只是假翰林修撰?毕竟这还是朱浩身为状元的初始官职呢。
“伯虎你不肯说,也罢,老夫绝对不会将此事外传,唉!看来真是老夫一厢情愿,这两年却还是在暗地里承蒙敬道的相助,真是……有愧啊。”刘春感慨着。
唐寅重新坐下来,却不再去碰酒杯。
刘春吃了几口菜,问道:“伯虎,那你未来作何打算?是继续为翰林学士?还是说……”
唐寅道:“先前在下便说明,即便为翰林学士,也不会多过问翰林院之事,更不会图谋他职。在下只是乡野一散人,在朝为官,不过只是混个禄位,并不求其它。”
刘春觉得唐寅完全是惺惺作态。
你都混到翰林学士的职位了,你可只是个举人呐,就这样还说不求别的?
还真好意思说。
“也好。”刘春道,“议礼之事,本来牵扯便广泛,动辄让朝中上下人心离散,如今为议礼之事,朝中已有诸多动荡,同僚相继变更,若你能将事情缓和下来,朝堂也会因此而得几分安宁。”
“怕是很难了。”唐寅毫不客气地回了一句。
刘春笑道:“所以说,议礼之事,决定之权仍旧不在伯虎你身上,而在陛下和敬道身上是吗?”
唐寅听到这里,无论喝了多少酒,算是彻底弄明白了。
刘春拐弯抹角问这么多,其实就是想从他口中套出大礼议的始作俑者。
或者说,刘春想得知一个答案。那就是,这一切都是朱浩在背后搞的鬼。“刘阁老,该说的在下都说了,不该说的,在下的确不知,时候不早,在下不胜酒力,就此告辞。”
唐寅仍旧不太确定刘春会坚定站在皇帝一边,所以他不能跟刘春透露更多。
当他起身时,却发现自己已然站不稳了。不知不觉间,就被刘春灌了一肚子的酒水。“唉!喝多了,就留下来好好休息,明日再走也不迟,来人,给唐学士准备房间,再给他打来温水,醒醒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