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慎是真不理解,为什么吏部要调个小小的翰林修撰出京,会遇到那么多麻烦。
却不知,满京城内,最难被吏部管辖之人,也就是朱浩了。
就算现在吏部还是文官派系掌控,可所有调令都要得到皇帝朱批,而在人员调动方面,朱四基本都采纳朱浩的意见,这种吏部的调遣奏疏,其中有很多门道,朱四看不懂,都会拿给朱浩批,而朱浩也会在调动细节上做出一些指点,告诉皇帝,这个人到底为何应该外调,为何应该升迁……
等于说,朱浩才是吏部的顶头上司。吏部想把朱浩调走?那要看朱浩自己愿不愿意。
杨慎叹道:“敬道,你不是跟黄阁老也相识?其实你现在于朝中有这么多臂助,何不考虑就留在翰林院内,多做几年学问?“
朱浩道:“用修兄,你觉得我如今这为官的状态,真的好吗?”
“这……”杨慎不知该如何评价。
朱浩现在做官都不能用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来形容,根本是每天都在晒网,年纪轻轻却已有一种老态龙钟的感觉,从某种程度而言,朱浩根本是失去了上进心。
可毕竟朱浩是状元!
杨慎道:“我刚考中进士时,朝廷昏暗,与你作为大致相同,其实你完全可以熬一段时间,没必要自暴自弃。
“以你的年岁,就算在翰林院里考满九年,也还是个年轻人,外调地方后,以那时你的资历,无论做什么官都得心应手,也更有威信。“
朱浩笑道:“多谢用修兄提点,其实我自己也觉得现在挺好的,每天不用按时应卯,随心所欲,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现在就看朝廷几时调我出京了。“余承勋在旁笑着打圆场:“用修啊,你别总劝敬道,他现在自得其乐,我们干嘛干涉他的生活呢?就说唐寅做翰林学士这件事,你觉得会对翰林院形成如何影响?”
杨慎摇摇头,不想回答余承勋这个问题,尤其是在朱浩面前。
朱浩道:“其实我问过唐先生,他说提前都不知晓有关升迁他做翰林学士之事,或许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他也说了,以后基本不会出现在翰林院中,有关议礼之事,他也少过问。”杨慎点头:“那就好。”好什么?怎么个好法?杨慎只是一句敷衍的话。
只要唐寅不来翰林院捣乱,那唐寅这个翰林学士在杨慎看来就很称职。
杨慎又道:“敬道,你有时间再去拜访唐寅一番,帮我带张条子给他。”
朱浩和余承勋同时打量杨慎。
好像都在说,你杨用修有能耐了啊,现在都开始跟你爹一样,给大臣写条子了?让别人按照你的条子来办事?
可现在你找的是官职高于你的唐寅,且他还是你的政敌,能听你的?
杨慎道:“黄学士入阁后,举荐了一些地方议礼活跃之人来京,他们都是进士出身,却不谙常理,破坏朝廷规法,我想让唐寅好好质问一下,他们到底还是不是大明之臣。”
朱浩没有伸手去接那张条子。“怎么?”杨慎打量过来。
朱浩无奈道:“你这话太冲了,我实在没法给你带。”
你杨慎可真不要
脸,这是给你带话吗?简直是让我替你去教训唐寅!你脑子里是怎么想的?
余承勋笑道:“用修,我们说话是不是稍微婉转一点?”
杨慎没好气地道:“其实我的意思,是想让唐寅把这些人尽量往他身边收揽,等这些人到京城后,规范他们的行为,不至于闹出事端。“
朱浩道:“黄阁老举荐的人,唐先生能收揽过去?怕是不易吧!再说他们……不是一条心吗?”
“那不一样。”
杨慎摇头道,“陛下身边也分派系,像唐寅这样的,乃兴王府旧僚,而黄阁老和张秉用等人,皆因大礼议而往新皇身边靠拢,这样就形成了新老势力,既然那些议礼之人都贪图功名利禄,由唐寅这样的翰林学士去招揽,他们之间或许就会产生嫌隙。”
朱浩点点头:“哦,你是让我去离间他们?“杨慎有些无语。
余承勋笑道:“敬道,你这话也太过直白了。”直白?
就许你们在这里搞阴谋诡计,不让我这个给你们办事的人直白一点?
不过杨慎倒是把局势看了个透彻,新皇身边也分成新老两派势力,而且明显新势力比老势力更有号召力……当然,这是建立在只算文臣,张佐、黄锦等内官属于“中立派系”的情况下做出的势力划分。
兴王府出身的文官,早就势微,唐寅算是最后的“独苗”。
皇帝给唐寅一个翰林学士的职位,更像是安抚兴王府旧臣。
朱浩道:“那岂不是说,唐先生势单力孤?”杨慎摇摇头:“看似如此,但家父当初离朝时便说过,唐寅背后,既有张邦奇等人在明处,也有幕僚隐身暗处出谋划策,只是到底是谁,现在仍旧不为人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