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尼不再说了,因为苏珊与他擦肩而过,并没有停下脚步。
“苏珊?”
苏珊走到廊檐下,拿出家门钥匙,顺便从包中掏出手镯:“还你,戴着太冷了。”
费尼就这么看着苏珊捏着自己送的手镯,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苏珊见费尼没有接,将手镯扔在费尼脚下的雪堆里,打开了家门。从外面可以看见,屋内的壁炉燃得正旺,白色的荧光石散发的圣洁的光投射到廊檐下。
屋内一人在门口迎候苏珊,正是为镇长诊疗的文森牧师,他粗壮的手臂搂过苏珊的细腰,朝着雪地里站立的曾经的组长望了一眼。大门缓缓关闭,费尼的眼前是一片黑暗。
不过一天之间,他曾经尊敬的主教不再理会,曾经巴结着他的牧师们也渐渐远离,就连关系如此亲密的苏珊,也已转投他人的怀抱。
研究稿被主教据为己有的前天晚上,费尼记得,自己就是从这里开始发足狂奔。而此刻,他缓步走着,任凭积雪浸湿了鞋子和裤脚。雪地里的脚印一步步通向利亚救济院,费尼来到了病房中。
与单人病房的温暖不同,约书亚所在的低矮石头房,是收容穷人、流浪者的病房,不大的病房里,摆放了1张病床,冷风总是能从各种缝隙里钻进来。
中央过道上,燃煤火盆发出持续的光热。不过对于这里的病人来说,供热仍是太过不足,病人们把床四周厚厚的帷幔放了下来,以抵御夜间的寒风。麦秸秆编制的草席上,除了躺着病人,还吸引了很多虱子、跳蚤和其他虫类前来。
费尼在草席上坐了下来,病床前是他刚救治的男子——约书亚。
病人们都已熟睡,约书亚仍在昏迷之中。费尼也不明白,他为何会来到这个病人跟前,并且跟他聊起了心事。
“……我本来应该是领受了主教的恩惠的,我也一直努力工作来报答,就算他拿走我救治司令的功劳,就算他夺走了我的研究成果。”
冷风沿着门缝使劲往里钻,费尼起身把整个帷幕遮了起来,继续说道:“虽然我知道他在利用我,我也只是想挣点儿钱。等我一毕业,我就加入义勇团,做一名军医,运气好的话,去内地,成为王室的一名药剂师。”
说到这里,费尼脑中出现主教笑脸和话语:“我们以前也只是个读书人,牧师也是普通人,哪能天天围着病人转呢?”
费尼忽然双拳紧握,按住两腿,就像是在跟脑中的主教辩论:“不,不是的,治疗师的天职就是救命的!”
他的脑中又想起苏珊美丽的脸庞以及镇定的话语:“每个人的生命本来就是不等价的。”
“不!”仿佛费尼眼前的就是苏珊,他压着嗓子反驳,“就算事实如此,但人的生命,应该是平等的!没有贵贱!我没有任何错!!!”
费尼的声音小了下去,但语气也更为凌厉了,他越想越气:“主教那些人,不过是一群利欲熏心的贪财鬼!他那种人,干脆死了算了!”
费尼说完,恨恨地踢了一脚石墙,至此,他完全将情绪发泄了出来。
隔壁传来病人的声音:“牧师,您这样,我们可没法睡了。”
“啊,不好意思,我知道了,抱歉。”费尼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这些话要是让病人传递给主教,肯定没他好果子吃。不过,事到如今,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也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该离开了,费尼站起身来,对着昏迷中的约书亚说道:“谢谢你。我年龄比你还小一些,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经历这么复杂的事情,我的良心也不会觉醒。为你,我只能做到这些了,接下来的日子,请你好好活下去。”
费尼离开了病房,走回休息室,身后是茫茫夜色。
夜色之中,约书亚蓦地睁开了深红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