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瑾悻悻而去,他失望至极。
本来想把常风当成刀,结果这柄刀不愿意出鞘。
且说钱能派人找常风找了一夜,也没寻得踪影。他下了早朝之后,来到锦衣卫质问徐胖子。
钱能道:“徐光祚,你和常风昨夜到底唱的哪一出?常风人呢?”
徐胖子故意装糊涂,露出一脸蠢笑:“我的督公啊,什么这出那出的,我听不明白。”
“昨晚上我正搂着林家的小寡妇,准备捣鼓点美事儿呢。突然就着火啦!”
“美事儿没办成,还瞎折腾了一宿。我亏不亏啊。”
钱能皱眉:“我对你那些龌龌龊龊的事不感兴趣。我也不懂。我只问你,账册、银票是不是常风盗走的?”
徐胖子马哈着眼:“什么账册、银票?督公,我是真不知道啊。”
钱能被徐胖子气得七窍生烟。但人家是公爵世子,眼见就是要袭公爵的人了。他又不能给他上刑。
钱能怒道:“闹吧!你们就闹吧!把朝堂闹得鸡飞狗跳,你们就高兴了。”
徐胖子阴阳怪气的说:“我的督公啊,有些人把东南闹得鸡飞狗跳您老怎么不管?”
徐胖子其实是说漏嘴了。
钱能眉头一挑:“还装糊涂?你跟常风平日里好得一条裤子换着穿。你会不知道什么事?”
就在此时,钱宁走了进来,附到钱能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随后将一份请柬递给了他。
钱能一愣:“常风请我吃饭?”
钱宁点头:“来送请柬的人还说,常爷白天不在客栈。只有晚上才会去。就不劳干爹您费心寻他了。”
钱能看了看请柬:“这小子,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同时收到请柬的,还有谢迁、张家兄弟等等上百名权贵。
这是一场真正意义上的豪门宴。
所有接到请柬的人皆是一头雾水。怎么晚上闫盼儿的分红大会不开了,常风倒请起了客?
好奇心驱使他们打定了主意,赴宴。
常风离开了客栈,去了锦衣卫位于狮子胡同的别司(安全屋)。
别司内有两个人。一个是刘秉义,一个是倭寇木下次郎。
常风先找到了刘秉义:“老泰山。今晚的那套说辞,你背熟了嘛?”
刘秉义道:“我好歹是两榜进士出身,做了二十多年官儿。做官的人哪有不会撒谎的?”
“要是一个做官的连撒谎都不会,他在官场恐怕连一个月都混不下去。”
常风哑然失笑:“老泰山说的真是至理名言。”
刘秉义道:“我只是担心。你费这么大周章会不会引起众怒?”
常风笑道:“老泰山放心。我心中有数。我还没蠢到以一人抗衡百名权贵。”
离开刘秉义所在的西屋,他又去了东屋。
东屋内,倭寇木下次郎脚上带着脚镣,正在大快朵颐,吃一桌子好菜。
见常风来了,木下次郎赶忙放下筷子,忙不迭的鞠躬:”常大人。”
常风坐到椅子上:“晚上该怎么说,巴沙都教给你了吧?别给我把事情办砸了。”
“办砸了,七日断魂散的解药就别想要了。”
木下次郎像磕头虫一般不断鞠躬:“我滴,对常大人忠心大大滴!绝对帮您把事情办成!”
在气节方面,倭人一向有着灵活的道德底线。说白了就是慕强犬。
如今木下次郎的小命掐在常风手里。常风让他往东他绝不往西,让他拉硬屎他绝不窜稀。
常风道:“好!你是生是死,全看今夜的表现了。”
跟两位配合他演戏的演员接完头,常风在别司内跟刘秉义喝茶聊天。静待夜幕降临。
入夜,泉流客栈门前可谓是门庭若市。
上百顶轿子停在客栈门口。轿上下来的人,随便拎出来一个就是朝廷里响当当的大人物。
月上柳梢头,众人在泉流客栈一楼的十几张桌子前坐齐。
做东的常风姗姗来迟。
他一拱手:“诸位。我来迟了!”
谢迁问:“常风,你到底请的什么客?”
常风笑道:“今夜这场酒宴,是跟双木会有关。”
钱能按捺不住:“常风,账册和银票是不是你昨夜从闽商会馆盗走的?”
“我提醒你,你老泰山也是双木会的股东。你真要掀桌子,常家也难逃干系!”
谢迁站起身,清了清嗓子:“诸位。我看了看,今夜常风请的人,都是双木会在京的股东。”
“当着明人,我就不说暗话了!”
“海上贸易养活着大半个大明官场。你常风要将海上贸易这口大锅砸了,难道没想过后果?”
“我告诉你什么后果!天下官员断了海上贸易的进项,没银子可花,他们会转而把手伸向老百姓!”
“到最后,天下百姓会因你的一时冲动遭大苦、受大罪!”
谢迁这个大忽悠是偷换概念、道德绑架的高手。直接把常风说成了破坏百姓福祉的恶人。
张鹤龄也站了出来:“常大哥,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可你若一意孤行,跟大厅里的这一百多号人作对,那等于找死!”
“我跟延龄想保也保不住你!”
常风压了压手:“我说诸位,你们个个都像吃了火药一般。看架势恨不能将我碎尸万段。”
“能不能先听我说几句?账册是我拿走的。银票也是我拿走的。”
“可我拿走账册,绝不是想断了诸位的财源。相反的,我是在帮你们保财源!”
“至于银票,根本没有三百万两,只有一百五十万两而已!”
谢迁眉头紧锁:“帮我们保财源?”
常风朝着刘秉义使了个眼色。
刘秉义站了起来:“诸位,是这么回事。我前几日见了林夫人。她跟我说,我这三年的分红只有区区五千两而已。”
“我心里一盘算,这数目不对。怕是被林夫人黑了分红。无奈之下,才让我女婿帮着查查。”
常风接话道:“我一查不要紧。竟查出,林夫人身为双木会唯一的会首,竟一直在黑诸位的银子!”
“这次她进京,至少黑了你们二百万两银子!”
钱能狐疑的说:“不至于吧?她有那么大的胆子?这么大的事,我们可不能听你红口白牙。”
常风拿出了一本帐册:“诸位。这就是双木会这三年的详账!”
说完他将账册交给了户部右侍郎王钟:“王部堂,您老是管账的行家。您看看这账目有何问题?”
王钟拿过了账册,仔细的查看。
这本账册是假的。
常风吩咐司账百户所的丁算盘,按照真账册的样式、条目伪造了这本假账册。
王钟看了一会儿,倒吸一口凉气:“大数目不对。户部的浙江、福建、南直隶清吏司每年都有详细的东南物价统计。”
“我对东南的茶叶、瓷器、丝绸价钱了然于心。”
“进货价怎么会高出这么多?足足两倍有余。”
常风问:“光是进货价上有出入嘛?难道获利的总数没出入?”
王钟眉头紧蹙:“不应该啊。”
说完王钟将账册递给了一旁的都督叶广。
叶广皱眉:“获利的总数少了一半?不可能的!我在东南各卫所的旧部跟我说,这三年林家出海的船数翻了两倍。”
“生意红火的不得了。怎么生意的盘子越做越大,获利总数倒少了呢?”
常风道:“叶都督是个武将,不常跟账目打交道,都能看出端倪来!可见闫盼儿黑了诸位多少银子。”
众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席间坐着的幕后大佬——汪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