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件事就可以看出门捷列夫在俄国的地位:镓元素发现几年后,他离了婚,又想娶一个,保守的本地教堂告诉他必须得等7年,不过他贿赂了一位牧师,顺利举行了婚礼。从当时的法律上说,门捷列夫涉嫌犯了重婚罪,可没人敢逮捕他。
原因吗,是沙皇亲自出面说话了:“我允许门捷列夫拥有两位妻子,因为我只有一个门捷列夫。”
就是这么豪横。
李谕眼前挂着的门捷列夫元素周期表并非他在初高中化学课上学的那样,门捷列夫的周期表是一种短列形式,即短式表。
而且现在只有7来种元素。
李谕看着表和心中的周期表默默对照。
门捷列夫发现后说:“你也了解化学元素周期律?”
“曾经确实学过。”李谕坦诚道。
“哦?”门捷列夫来了兴致,“反正我不懂数学,如果你懂化学倒是可以多聊聊。我想一下,你是来自中国……啊,对了,中国!这些年瑞典不时和我提到,他们找到了好几种类似于我的周期表中cerium的元素。”
李谕一时没听明白,“cerium?”
门捷列夫站起身,指了指元素周期表的58位置。
李谕恍然大悟,原来是市。
难怪他开始没反应过来,这玩意是元素周期表最下面单独两行中的镧系元素的第二个。
市是1869年时门捷列夫公布周期表时唯一知道的镧系元素,并不是后世所知的镧系元素中的第一个元素“镧”。
李谕道:“实在抱歉,我仅仅知道这一族元素性质相近,其他的并不是很熟悉。”
门捷列夫说:“不用抱歉,我对这一族元素同样很头痛,它们太像了。”
李谕使劲在脑子中想了想,虽然他能非常熟练地背出前36位元素,而且它们的各种化学性质通过初高中几年的考试已经锻炼地异常熟悉,但是对于镧系元素他就真的很陌生。
当年上化学课的时候,镧系元素和锕系元素基本就是处在“冷宫”,上课的时候谁去管它们。
李谕仅仅知道这玩意都是属于稀土,现在应该还没那么多用处,直到很多年后现代工业出现了许多新材料,才开始大放光彩。
李谕脑子一转,他刚才提到中国,怎么没想到!
李谕道:“您指的是陶瓷?”
门捷列夫点点头:“对。瑞典自从掌握了制瓷工艺,并在几十年前发现了长石矿与黏土矿,他们已经报告了七种新元素,倒是能够与我的周期表对得上,因为我已经给他们预留了位置,但我对他们还是感觉犹如一团乱麻。”
“毕竟是稀土,我倒是知道他们经常混在一起。”李谕说。
“的确是少,否则欧洲也不会那么晚才弄明白你们中国人如何做出精妙的瓷器。”门捷列夫说。
李谕心中知道,稀土其实一点都不“稀少”,现代工业想大规模发展就不可能仰仗少见的元素。
稀土在地层中分布很多,只不过是十八、十九世纪稀土矿确实非常少而已。
门捷列夫继续说:“它们实在是太像了,难以揣摩,科学院曾经让我预测一下,就像“类铝”一样预测一下“类市”,不过我只能很遗憾地表示无能为力。”
李谕看出了门捷列夫的无奈,“您指的是周期表上这一长串空白吧?”
门捷列夫说:“没错,我一度数次搞错了它们的排序,甚至后来瑞典又告诉我其实之前的几种元素根本就是混合物。”
这在二十世纪初是个化学大难题,在镧系元素面前,光谱分析也不太好使。哪怕科学家探测到了几十种新色带,也不知道到底代表着多少种新元素。
门捷列夫说:“我很好奇,中国人如何掌握这些元素,然后可以在瓷器表面创造出如此多绚丽夺人的色彩。”
李谕脑子中完全就是一个笑哭的表情,他说:“教授,您这个问题实在是让我无法回答,也许是千年的经验。”
明亮的色彩是镧系元素的馈赠,瑞典当年发现的矿藏就是富含了镧系元素。
地壳中的稀土元素原本是均匀分布的,但就像是有人把整个调料架上的左料倒进一个碗里,又搅拌一番,导致它们纠缠聚合在了一起。
不过中国人对待瓷器这个问题实际上就简单多了,直接统称为高岭土和长石,好用就直接用。也不能指望一千年前的人懂化学元素。
门捷列夫道:“确实如此,看来这个问题还要继续困扰我。”
李谕虽然对镧系元素并不懂,不过这个问题似乎可以换个角度考虑,他说:“教授可以暂且束之高阁,毕竟以后还会有至少1种稀土元素出现。而且,我知道一种新的周期表排列方式,正好可以让稀土元素免于烦恼。”
门捷列夫讶道:“新的排列方式?”
“冒昧了。”李谕拿起纸笔伏桉写了起来。
十几分钟后,李谕拿起稿纸,“教授您看。”
其实李谕就是画出了他所熟悉的长式化学元素周期表。
这种周期表依据原子量大小同时参考元素的性质横排,主副族元素位置清晰,互不干扰。而且也对初学者非常友好,便于普及。
门捷列夫仔细端详了一会儿,立刻感觉到这种排列的优势,赞道:“你还真是很有创造性,如此一来确实查阅起来方便许多。”
门捷列夫夸得李谕有点不好意思,因为这根本就是他从一开始接触化学就熟悉的周期表样子,哪有什么创造性一说。
李谕说:“根本没什么,就是从竖着变成横着而已。如果教授觉得可以,以您在化学界的地位,或许可以推广一下。”
门捷列夫深以为然:“现在的人们对化学的认知太浅,依然有许多人以为化学就是炼金术,如果可以使用这种一目了然的元素表,的确可以让很多人有所改观。看来当初马尔科夫找我签字,真是找对了,你来圣彼得堡帮了我的大忙。”
李谕说:“也说不上什么大忙。”
“不,”门捷列夫道,“我说大忙就是大忙!我一定会在新的书中提到你对周期表的贡献,这是你应得的。”
门捷列夫心情大好,“你给了我这么个好东西,我该给你点什么答谢?千万不要拒绝。”
李谕笑道:“我给了教授一份手写的周期表,也希望教授给我一张当初您写下元素周期表的手稿。”
“你真是太有趣了!”门捷列夫哈哈大笑,“没有问题!”
如果李谕不提前写下长式周期表,其实三年后瑞士化学家维尔纳也会做出这项工作。
实际上这真的算不上什么重要的发现,因为提到周期表,没有人会想到维尔纳,记住的当然是做出最初开创性工作的门捷列夫。
至于这种单纯形式上创新,真的就类似于迈克尔逊所说,改进一下就是:
元素周期表的大厦已经基本建成,后人无非只是做一点修修补补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