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色-爱因斯坦凝聚显然是个量子领域成果,——即便爱因斯坦一直反对量子力学,但他却好几次走到了量子领域的前沿位置。
海森堡还有牌可以出:“你不能用波和振动模态代替量子跃迁和量子态、不连续性。”
“也许我的确用过这种推理,”爱因斯坦承认,“但它仍然是胡说。”
这些事都是爱因斯坦做的,玻色甚至没有意识到爱因斯坦是以不同的方式进行计算的。
他或许希望量子理论与实验相辅相成“循序渐进”,而非这两年突然的大跨步。
薛定谔说:“波动性是量子力学中唯一的决定因素,就连量子跃迁也要符合连续性。”
薛大神的笔迹比海森堡优美许多,他的数学功底也要更深一点。
两人都辩论到哲学上了,李谕赶忙插了一嘴:“除了数学上的争论,我认为你们两人更大的分歧在于对量子的解释上。是不是海森堡博士不认可决定论,而薛定谔教授至少还认为波动性是决定性的。”
“对!”薛定谔说,“我的理论早就可以轻松推出原子谱线。所以波动性和连续性才是量子领域的基础!而非不连续!”
然后爱因斯坦进行了更大的扩展,他预言在低于某个温度时,所有粒子都会进入基态,宏观上就会发生相变,即所谓的玻色-爱因斯坦凝聚。
爱因斯坦无所谓道:“加上他的名字是必须的。”
薛定谔说:“要是该死的量子跃迁真的存在,我会很遗憾我曾经参与到量子理论之中。”
“先生果然和以前一样,充满哲学思想,”玻尔谦虚道,“研究所里的几位博士生一定和你有很多话题。”
“必然不是倒退,你可以当成一种哲学考量,”薛定谔此前好长一段时间他都在研究哲学,差不多是物理学家里哲学最好的,他继续说,“最有利于量子物理学未来发展的,是本人坚持的‘直观’的波动力学;而非抑制‘直觉’,运用跃迁、概率、能级等抽象概念的其他理论。”
不过此时的两人尚且只能算初级交锋,大争论要等到明年的索尔维会议爆发。
这就是爱因斯坦对量子的复杂态度。
海森堡戏谑道:“薛定谔教授要让物理学倒退?”
这是海森堡的信条。他坚信量子理论,并选择了一条经典物理学家挑不出毛病的路:全部基于实验的理论,再推导出的新成果肯定就是真的,于是验证了量子理论的正确性。
两人点头道:“是的。”
——
玻尔随口问道:“薛定谔教授,那你认为应该怎么样?”
几人纷纷传看薛定谔的论文。
实际上,玻色-爱因斯坦凝聚起码99%的功劳都是归于爱因斯坦的。
但物理学家大部分也不希望涉及过于高深的数学,因为太痛苦。当知道矩阵力学和波动力学等价后,绝大多数理论物理学家都会选择薛定谔的波动力学,即便矩阵力学在处理自旋时更有优势,可波动力学毕竟是他们一直在用的微分方程,总比矩阵要熟悉得多,还与经典物理学有些关联。
玻尔说:“时代变化太快,两年前我还不相信你和爱因斯坦声称的波粒二象性,而现在康普顿效应的实验都做出来了,我不得不选择接受。在波动性与粒子性之间的两难,让我一度陷入困境,可我必须给bks理论举行葬礼了。”
这句话有点杀伤力。
爱因斯坦放下烟斗,替己方队友薛定谔说了一句:“微观组成宏观,如果微观没有决定论,真是太可怕了。”
海森堡说:“不管相对论还是量子力学,都不是胡说。”
“矩阵力学嘛?”薛定谔似乎就在等这句话,“正好我有个成果借此机会给大家展示一下,我已经寄给杂志社,一两天后便会在《物理年鉴》上看到。”
薛定谔从包中拿出一沓论文,“通过把我的波动方程中对应位置和动量的变量用两个来自海森堡矩阵力学中被称为算符的表达式来代替,矩阵力学就可以从波动力学中推导出来。”
这里面肯定有海森堡。
两人简直在互相伤害,两套理论都没有足够的物理解释来支撑。
“并非如此,”薛定谔说,“我的理论受到了德布罗意的启发,还受益于爱因斯坦先生、李谕先生简短但极有远见的评论,与矩阵力学并没有什么关联。而且对于我来说,矩阵力学过于复杂,我甚至有些被它吓住。”
爱因斯坦的人品魅力都很好。
“你不是认为海森堡种下了一粒大种子吗?”李谕问。
爱因斯坦苦涩道:“我现在要改变看法了,海森堡种下的其实是个量子蛋!哥廷根的人都相信他,但我还是不能相信。”
这个结果显然是海森堡不愿意看到的,自己好不容易弄出来矩阵力学,结果才不到一年,你薛定谔就搞出了个波动力学?
所以海森堡到后,立刻表达了自己的观点进行反击:“波动力学尚且找不到足够的物理意义。”
要等到几个月后,狄拉克才解释清楚。狄大神发展出了另外一种看待量子世界的方式,称之为变换理论,并且运用了一些很难的数学证明所有版本的量子力学都包含在这个包罗一切的理论之中。
这是薛大神一句著名的论断,表明他在这时候已经坚定站到爱因斯坦的一边。
但量子力学的实验其实比他的广义相对论还要简单很多……爱因斯坦的那些广义相对论预言,都是大半个世纪以后才有能力进行验证。
“好吧,”爱因斯坦无奈地抱怨道,“但现在的物理学似乎有一种新时尚,总是宣称某些事物无法观测到,因此就不是实在的。”
李谕笑道:“你所说的这种时尚恰恰是你1905年所做的。”
爱因斯坦一愣,不知道怎么反驳,只能幽上一默:“好的笑话不能老是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