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德福饭庄。
三个孩子撺掇之下,让李谕和钱学森、钱三强的父亲来了个小小的“家长会”。
饭庄梁老板见李谕到来,立马热情招呼:“李大学士,欢迎欢迎!今个儿您点什么都免单!”
李谕说:“不用这么客气。”
饭庄梁老板说:“犬子梁实秋考上留美资格,我们全家高兴得很。”
李谕说:“那是学生自己努力,我没什么功劳。”
梁老板心情很好:“李大学士不用太谦虚了!这是我们一点小小心意。”
李谕笑道:“好吧,恭敬不如从命,下次多给你介绍客人。”
梁老板说:“得来!几位里面请!”
饭庄专门给李谕安排了一个雅致的房间。
钱三强的父亲钱玄同与李谕见过好几次面,给李谕介绍道:“这位就是钱均夫先生。”
李谕同他握了握手:“幸会幸会!”
钱均夫说:“院士先生本人学问大,而且教子有方,令人佩服。”
李谕说:“平时忙碌,其实没多少时间教育。”
不过再怎么说,作为穿越者,多年的读书经验也不是闹着玩的,至少在孩子小时候,有些东西李谕还真能比现在的小学教得好很多。
钱玄同说:“教育在心,不在时间长短。”
李谕好奇道:“你们两家都姓钱,有没有什么关系?”
钱玄同说:“祖上应该都是吴越钱氏,不过这么多年过去,只能追到那时候了。”
上千年过去,确实已经基本没有血缘关系。
“原来如此,”李谕说,“闲儿带两位钱老……小同学去我家玩过,主要喜欢我家的藏书还有一些仪器。我观察他们似乎从小就受到了非常西式的教育。”
钱玄同说:“自然要摒弃咱们自己过往的恶习,三强还不叫现在名字的时候,我就告诉他,私塾里教的‘三纲’便是千古陋习,什么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通通都是屁话!它们根本不是‘三纲’,而是三条缠绕了中国人两千年的麻绳!祖缠父、父缠子、子缠孙,代代缠下去……从现在开始,将来再也不能用旧礼教的绳索束缚孩子了!”
“钱先生说得好极了!”李谕鼓掌道,“对了,刚才你提到三强这个名字是后取的?”
“对,他从小的名字叫做钱秉穹,”钱玄同说,“后来我发现他与另一个同学闹着玩时,称对方为‘太弱’,对方则称他‘三强’。我问其原因,他说,因为他的体育成绩好,然后排行老三,所以被同学叫作‘三强’。孩童的话有时也很值得借鉴,名字嘛,本来就是一个符号,‘三强’这个名字我认为更好,可以解释为立志争取在德育、智育、体育三方面都进步的意思,所以便用了下来。”
“确实是个好名字,”李谕没想到还有这层故事,然后又问,“听闲儿说,你决定让孩子选法语作为外语科目?”
钱玄同说:“正好学校里开设有法语课程,我研究多年语言学,即便不懂外文,也知道法文比之英文要复杂高雅一些,要学就学个有深度的。”
李谕笑道:“要是以后用法语学数字,可能会很痛苦。”
钱玄同不以为意:“法国的科学不是很强嘛,肯定无妨。我反而觉得中文在翻译科学方面,有巨大缺陷。”
又说回钱玄同宣扬的废除汉字上了。
李谕说:“中文强在包容接纳,无须担心。”
钱玄同叹了口气:“不能不担心。”
他虽然是最坚定的废除汉字者,但其本身初衷还是希望中国变得强大,而且现在已经没有那么过激,转而研究注音文字了。
“不久前的科玄之争,我也坚决站在科学一派!即便我研究的是玄学,”钱玄同又说,“我多次教育三强,一个人应该有科学的头脑,不管碰到什么事情,都要用自己的理智去分析,研究其真相,判断其是非,然后决定取舍。就算阅读古书,也要用发展的眼光去分析,这样才能弄明白文化的变迁,才能对社会满怀改革的热诚。时代总是要向前进的,学了科学技能,才有本事改变现状。”
钱均夫说:“我与先生有同样观点,所以鼓励学森多学西学。同时也是我们希望让孩子将来以院士先生为师的念头由来。”
“这可使不得,”李谕说,“我怎么能当两位钱老……钱同学的师傅。”
“怎么当不得?”钱玄同说。
“我……”李谕不知道怎么解释。
钱均夫说:“院士先生曾当过帝师,总不能不愿再当普通人家孩子的师傅了吧?”
话说到这份上,李谕没法拒绝了:“好吧!我只是担心耽误孩子,不知道自己擅不擅长教育。”
钱玄同说:“院士先生多虑了,师傅领进门,修行看个人。哪有学不好怨师傅的。”
李谕笑道:“主要两个孩子确实是神童。”
“我现在反而怕孩子是神童。”钱均夫说。
“伤仲永?”李谕问。
“是有这样的担心。”钱均夫说。
“我想您是多虑了。”李谕说。
“不管怎么说,神童也罢、庸才也罢,要先生好好教一教了。”钱玄同说。
反正最多就是周末补个习而已,花不了多少时间。
李谕说:“没有问题,而犬子也要仰仗钱先生补补国学课程。”
“这个更简单,”钱玄同说,“再说了,这些东西,补不补的,还有什么用处?”
李谕说:“中国人嘛,总要传承下去优秀的文化。”
正好互补上了。
不过李谕确实能让这些将来的科学大牛早点接触到一些最先进的科学内容,就算不会教,把正确的东西放在两位钱老面前,他们自己就能琢磨明白,根本不用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