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九章 饯行(1 / 2)

晚清时期类似华兴会的组织有很多,华兴会虽然采取了一些保密措施,但明显黄兴他们是第一次搞社团,经验不足,最终还是被清廷发现。

而告密的正好又是岳麓书院山长王先谦。

——这个老头真是和革命派对上了。

李谕对黄兴说:“冈……冈本兄今后一定要谨慎行事,虽然时局已是风雨飘摇,但枪打出头鸟,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黄兴立刻应允:“于礼兄弟的话我记住了,不到万不得已,我们不会轻易举事。”

李谕这才有些放心:“希望如同冈本兄的名字一样,密不透风。”

黄兴微微一愣:“和我的名字有什么关系?”

“额,没什么……我就是想到了‘冈’字有山岗之意,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李谕竟然圆了回来。

黄兴心中很感动,无论如何,革命都是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的危险事,抱拳道:“于礼兄弟放心,我们今后一定会继续合作,那时候我会用朗朗乾坤回报。”

陈天华突然跳出来说:“就怕青山都被烧成灰尽。”

黄兴道:“显宿,中华有四万万人,拖得起。”

显宿是陈天华的隐名。

陈天华向来是个急性子:“再不推进大事,一切就晚了,虽然有四万万国人,但大家却都仿佛在梦中。”

黄兴教训道:“你多看看史书,成大事哪有一蹴而就者?一点耐心都没有,怎么做事?”

李谕想了想对陈天华说:“将来如果事有不顺,可以来我的企业及研究室,为国效力的方式有很多,这也是踏踏实实做实事的一种方式。”

陈天华说:“于礼兄,您是少见的能让洋人尊重的人,如果真有那一天,我会这么做。”

李谕笑道:“我以前说过,尊重有时候很重要,有时候又一点都不重要。尤其是洋人尊不尊重我,我一点都不在乎。”

陈天华讶道:“这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毕竟洋人一直瞧不起我们。”

李谕知道陈天华两年后自杀,就是因为日本颁布《清国留学生取缔规则》,说中国留学生是“放纵卑劣”的一群,才以死相争,以求唤醒世人。

不过总归还有更好的方式,比如鲁迅的做法。

——人血馒头要是用自己的血来蘸,远远不够,警醒不了多少人。

李谕说:“尊重是慢慢挣来的,我们不能活在别人的眼光里。尤其洋人,他们巴不得我们一直沉沦,当做韭菜一茬茬不断收割,所以即便他们尊重我们,又能怎样?”

宋教仁在一旁道:“于礼兄不愧是帝师,境界如此之高,在下实在佩服!说得没错,不仅英国人、法国人,现在日本人刚打赢了我们,也目高一切,但如果我们将来比他们高,尊不尊重也就不重要了。”

“就是这个意思。”李谕赞同道。

陈天华的生命是可以挽回的,毕竟自杀的方式实在死得太不值。

而且他虽然做事有些激进,但脑子实际上挺灵活,记忆力非常超群。

陈天华点点头:“我记住了。”

李谕笑道:“不仅各位想做的事是大事,将来我也是要做大事的,以后遇到困难,来投奔我说不定还会有意外之喜。”

黄兴在一旁乐道:“我知道我们做的事很难成功,不过于礼兄这就来挖人,是不是太早了?”

李谕哈哈大笑:“打个预防针。”

黄兴他们的华兴会现在只是刚成立,尚且没有具体的行动纲领,从这就能看出组织的不成熟。

只有口号哪够?

不过黄兴他们也算是从这件事中吸取了大量教训,对将来与中山先生一起做事有帮助。

李谕待了半天后,告辞离开。

他不能在两湖待得太久,预约上船票,准备返回上海。

——

在船上有些许无聊,李谕在甲板上眺望长江时,突然有个人凑了过来:“河川纵横,山岳丰饶。”

“啥?”李谕一头雾水,“是在和我说话?”

他回头一看,是个中年人。

对方也一愣,转而说:“没什么,我就是觉得长江胜景,令人心旷神怡。”

李谕看他穿着得体,身形灵活健硕,并不是寻常人,问道:“阁下是?”

“在下越平隆。”

“好少见的姓氏,”李谕说,“似乎来自上古时期。”

“没错,当是源自战国乱世之勾践。”越平隆说。

李谕心中一警:“战国?”

越平隆说:“乱世出英雄,战国与三国均是令人神往的时代。”

李谕眉毛耸了耸,中国人哪会犯这种错误。

再加上他的说辞,很可能是个日本人,因为日本人对战国与三国可谓仰慕至极。

李谕单刀直入:“阁下应该不叫越平隆吧?应该称为什么君?”

越平隆嘴巴张了张,旋即明白自己露馅了:“先生是什么人?我一开始看您留了短发,还以为也是一名日本人。”

“也?”李谕说,“你真是日本人?”

越平隆说:“没错,本人小越平隆,是一名日本的学者。”

“学者?”李谕一肚子狐疑。

小越平隆拿出一本书:“此书是我写的,由贵国之人翻译成中译本。”

李谕看了看书名,《满洲旅行记》。

立刻猜到他是个日本派来调查中国的情报人员,不过硬要说成学者,似乎也过得去。

小越平隆说:“我行走中国大地多年,能认出我身份的真是不多,阁下到底是谁?”

李谕感觉没必要藏着掖着:“在下李谕。”

小越平隆一惊:“原来是国师!”

李谕说:“国师一词,恐怕用得不太对。”

小越平隆不是专门的间谍,很多地方有马脚,但旋即笑道:“幸亏尊下不是国师。”

李谕大体翻了翻手中这本书,叹道:“先生真是用心良苦。”

小越平隆道:“先生的语气有点奇怪,此书翻译出来,想必对贵国也有帮助。如今想对东北有所了解,没有胜过此书的资料。”

李谕问道:“此书可否借我参阅?”

小越平隆并不阻拦:“帝师请便,能见到您,是我的荣幸。”

反正听了好多次“荣幸”,但从日本人嘴里说出来,真是令人感慨。

这本书又名《白山黑水录》,一听名字就是说的满洲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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