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登声音极轻地跟了一句,在电视机的声音中、周遭邻居的吵闹中,细不可闻。
仙黛尔显然没听到兰登的话,她有些严肃地说:
“你可别想着辍学,考上名牌大学永远是最安稳、快捷的阶级跃升通道。我记得,你们学校可是推行不折不扣的精英教育,要求学生上名校。你不会以为那些把孩子送进去的富豪都是蠢货,反而相信快乐教育吧。”
“我知道,我知道。”
兰登打断仙黛尔的话语:“我考虑的比你更清楚。我还打算上斯坦福学计算机,‘学习’一下别人的创意,找两个靠谱有能力的合作伙伴,在互联网大潮里狠狠发一波财。谁知道现在连高中都没法上!”
兰登狠狠一锤沙发。
仙黛尔长叹一声,靠在沙发靠背上,仰头看向天花板:
“谁能想到只是三四万刀学费就这么难。以前三四万刀买的礼服只穿一次就扔在衣柜里,再也不碰;七八月份去摩纳哥,在自家的游艇上度假;住有露天私人泳池的房子,就连更衣室都比我们现在租的这个廉价公寓大……简直像在梦里一样……”
“我们已经破产了!”兰登打断仙黛尔,他听不得这个——他来到1989年的美利坚可从没享受到过这些东西的一星半点,“我们家已经破产了!老头还因为酒驾车祸和老太一起死掉了!”
“亲爱的。”仙黛尔虽然嘴上说着亲爱的,但给人的感觉就像在说‘该死的’,她坐直身子,盯着兰登,声音冷淡而又严厉:
“首先,被你叫做老头的那个人是你的亲生父亲,我的继父,那个‘老太’也是你的继母,我的亲生母亲,你应该对他们表示一点尊重。”
“其次,那个‘老头’从来不喝酒,所谓的酒驾让人怀疑。最后,企业破产并不是他们的错,全国的经济都不好,甚至就连底特律那个汽车之城都快要破产了,他们能有什么办法?”
不等她说完,兰登脸部的肌肉就微微颤抖起来,言语从口中吐出:
“那我有什么错?你知道吗?昨天晚上为了沃尔玛里的一点快过期的打折鸡蛋和肉,我fxxk地等了快一个小时,然后还要拎着两个重的要死的袋子等半个小时的公车,坐个四十分钟,还要在走十几分钟才能到家;在兼职的地方,那个蠢得像头猪的经理折磨了我四个小时,就因为他学不会用电脑,而我为了那几十刀不得不忍受他的口臭!”
“mxx-fxxk的那我做错了什么,要到该死的美利坚,经受这种事!”
“咚咚咚~”
墙壁突然被拍响,传来模糊的人声。
“mxx-fxxk的安静点!”
兰登冲到墙边,更加用力地拍打墙壁,怒吼:
“mxx-fxxk的闭嘴!”
隔壁的人不说话了,兰登侧过身子,靠在墙上,发出粗重的喘息。
仙黛尔走下沙发,站到兰登的面前,学着他的样子把头靠在墙上,握住兰登的手:
“或许我们可以去借一些……你知道的,那种高额……”
兰登低头看了一眼,更加用力地反握住仙黛尔,再次开口,言语中已经恢复平静:
“不,不用。抱歉,我刚刚情绪太激动了。我知道你也非常辛苦。我们一定可以摆脱这里,过上比从前更好的生活。到时候你也不用为了什么狗屁的钱,去不喜欢的杂志社上班了。”
仙黛尔望着他,不说话,蓝色的眼睛在夕阳余晖之中,蒙上闪亮而璀璨的金色。
房间陷入到一种嘈杂的安静之中,电视机里的汤姆猫发出夸张怪异的声调,还有隔壁男女混杂的祈祷声模糊可闻。
“唯有忍耐到底的,必然得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