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说了！杀害父皇的是他，父皇一直重视的人也是我，我才是未来的天子！”安瑞恒怒吼道。

“我偏偏要说！从小到大，你样样都输给你五哥，你一向争强好胜，认为父皇有心偏袒。你觉得是逸德挡了你的路，我告诉你，是你自己！你品性不端，心术不正，父皇如此圣明，怎会看不透你？天下若是交给你，只怕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我让你不要再说了，听不懂吗！”安瑞恒举起了剑。

方才凝妃还有些慌张，可这会到了这个地步，她反倒一点畏惧都没有了，“不仅父皇喜欢逸德，连朝中大臣都拥立逸德。你自知不可能名正言顺登上皇位，便用尽各种下三滥的招数，暗中针对你五哥。然而你五哥却念在兄弟情分，不多加追究。早知如此，他就应该对你赶尽杀绝，今日就不会有此一劫！”

许是因为愤怒，许是因为内心的恐惧，他持剑的手有些微微颤抖。

华鸿上前，稳住他的剑，开口道：“九皇子，逸德皇子弑君罪证确凿，你不过是匡扶正统罢了。凝妃娘娘和南律小皇子是逸德皇子的亲眷，逸德皇子行此大逆不道之事，他们自然留不得。还请九皇子不要被妖言动摇，尽早解决，免留后患。”

华鸿的话提醒了安瑞恒，也让他冷静了些。

凝妃听着华鸿的话，美目一瞪，冷笑道：“华鸿，自你进宫来，妖言惑众，背后煽风点火。只不过你有如此野心，我倒不信你能甘愿屈于人下！”

华鸿眸子一寒，看了眼安瑞恒，谦恭道：“臣对九皇子一片忠心！九皇子，此妖妇挑拨离间，还请九皇子早早做决断，以慰先皇在天之灵！”

安瑞恒瞥了眼华鸿，看着凝妃母子，眼中充满杀意，“皇嫂，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了。”

凝妃早就做好准备，不慌不乱道：“我自知今日难逃一死，只恨我没有见到逸德最后一面，更恨无法替逸德报仇！”

说着，她蹲下身子，宠溺地抚着南律的脸庞，呜咽道：“律儿，对不起，娘亲没能保护好你，要你跟着娘亲一起赴死。”

小小的南律没有哭闹，那漆黑的眸子带着恨意从安瑞恒和华鸿脸色扫过，随后异常冷静地看着凝妃，“律儿不怕。”

凝妃又哭又笑，一把抱住南律，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得见的声音在他耳边说道：“你要好好活着！”

在所有人看不到的角度，她将一枚玉佩偷偷塞入了南律的怀中……

随后凝妃擦了擦眼泪，起身，无惧地对上安瑞恒，“安瑞恒，华鸿，你们的所作所为老天都在看着，我死了也要看着你们的下场。安瑞恒，我要你永远记住，你弑君篡位，杀害皇兄，你这一世都要活在逸德的影子下，我和他会看着你的！”

随后，凝妃竟是一把搂住南律，纵身从悬崖上跳了下去。

“安瑞恒，你这辈子都不得安宁，我等着看你下场！”

那从悬崖下传上来的话就像是从地狱深处传来的一般，带着凝妃临死前的怨恨不甘，对他狠狠的诅咒，烙在了他的心底。

安瑞恒和华鸿立即上前，看着底下的无尽深渊，冷冷道：“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就在凝妃抱着南律跳下去的瞬间，她将南律紧紧护在胸前，身子飞速坠落，就连风似乎都能贯穿她的身体。

好几次她都觉得要抓不住南律了，可心底有个声音告诉她：无论如何，她都要保住南律的命，他是逸德唯一的血脉了！上天，求你，一定要报他平安！

律儿，你要替爹娘好好活下去，你要替你爹洗清冤屈！

殿下，凝儿来陪你了！

如此高的悬崖，尽管南律被凝妃护在怀里，可是强大的冲击力还是让他几乎失去了意识。

隐隐约约耳边似乎听见狼嚎的声音，仿佛离他很近……再接着，他又听见了脚步声，他很费力地睁开眼皮，眼前出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

紧接着，他的身子就被人抱起，然后一股暖流从他的胸腔传到五脏六腑，缓解了不少痛苦，尽管他还是看不清眼前之人。

抱着他的人将他的外套脱下，也不知他做了什么，方才那还很凶狠的狼叫声竟一下子怯懦起来。

安瑞恒和华鸿寻了过来，便看到凝妃的尸体，从悬崖坠落，尸身颇为惨烈，几乎没有完好的地方。

安瑞恒看着凝妃的尸体，脑海中又再次响起她跳下去时所说的话，心头似被乌云环绕……抛开那令他不适的感觉，道：“南律呢？怎么没有……”

但安瑞恒话说到一半便止住了，因为他看到了那头狼，更看到了他嘴里咬着的一块布料，他认得，那正是南律身上穿的。

许是看到他们人多，还带着火把，那匹野狼往后纵身一跳，没入黑夜之中。

这时，有人上前来报：“启禀九皇子，我们发现一只断手，是小孩子的，上面还鲜血淋淋的，估计是刚被咬下来的，应是南律小皇子的。”

安瑞恒看着那只呈上来的断手，心头一阵反胃，眼中却是未有半分波澜。

“九皇子，南律小皇子怕是被那野狼吃了……”

安瑞恒心中也是如此作想，未曾有半分怀疑，只是仍道：“将这断手带回去检查一番，还有将凝妃的尸体带回去，与五哥的葬在一起，也算是我唯一能替五哥做的事情。”

华鸿拱手道：“九皇子仁慈。”

安瑞恒不再看一眼地上的凝妃，转身，“走，回宫。”

待安瑞恒等人离开，暗处走出来一个人，夜聿雪望向怀里的小儿，“你我有缘，也是你命不该绝。”

不曾想，怀中的小儿竟动了动，小小的手忽然抓住了他的衣服，这是夜聿雪第一次看到他的眼睛，比这夜还要漆黑，“悬崖上……还有我的……朋友，救，救他……”

说完这句话，南律便昏了过去，只那抓着夜聿雪的手却不曾松开。

夜聿雪上到悬崖，碰巧看见一单薄瘦弱的五岁孩童对着悬崖哭喊，他轻叫了声，“那边的小娃儿。”

夜聿雪看到那个瘦弱的孩子一看见他怀里的人就冲了上来，甚至以为他是坏人，对他拳打脚踢，嘴里喊着，“你把南律还给我！”

“原来他叫南律啊。”夜聿雪也不恼。

浅儿停下手中的动作，一双桃花眼警惕又有些疑惑地看着夜聿雪，“你是谁？”

“我？你就当我是路过吧。你这位朋友昏迷前让我来救你。”夜聿雪浅浅一笑，花白的头发随着风飘起，整个人都显得有些不真切。

“他，还没死？！”浅儿惊喜道。

“没死，不过差点就死了……小娃儿，你叫什么名字？”

浅儿犹豫了片刻，还是说道：“我姓顾，叫顾知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