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顾知浅吞下的一瞬间，安子鸢的双手不自觉地拽紧了裙边。

一开始顾知浅还未出异样，但渐渐的，顾知浅就开始冒出冷汗。

紧接着，中毒的症状极为快速地出现，双唇紫青，脸色越来越差，尤其是那腹部，绞痛地要将他整个人撕裂开来。

顾知浅紧紧咬着嘴唇，可身子却是有些站不住了。

“你怎么样？！”安子鸢连忙上前扶着他，万分紧张。

顾知浅想对安子鸢挤出一个笑容，可留给安子鸢的只有愈加青紫的脸色和嘴唇，哪怕安子鸢扶着她，也站不住脚，逐渐倾倒下去。

安子鸢哪里能撑得住顾知浅的全部重量，身子也逐渐歪倒，可她怕摔着顾知浅，只能用全部的力量撑住他，最后，两人双双跌坐在地。

“顾大夫？顾知浅！”安子鸢将顾知浅抱在怀里，焦急地喊着他的名字。

“快，先让顾兄服下他研制的解药。”曾泉将解药递了过来。

安子鸢连忙接过，喂顾知浅服下。

“顾知浅，好些了吗？”安子鸢一脸担心。

“我没事……”顾知浅看着安子鸢，想让她放心。

可安子鸢却看着他一双桃花眼越来越失去了神采，甚至那只想抬起来的手也只是举到一半又垂了下去。那额头满布的汗珠，另一只放在腹部的手，无一不在告诉她，顾知浅现在极其痛苦。

曾泉拿起顾知浅的一只手，替他把脉，眉头紧皱，“怎么会这样？”

安子鸢闻言，心中更是慌了几分，“曾大夫，他怎么样了？”

“按理，他服下解药，应见效极快，能抑制住毒性。可不知为何，顾兄的脉象仍极其紊乱，我从未见过如此脉象。而且毒素在他体内蔓延极快，这样下去，恐……”

“恐什么？！”安子鸢瞳孔皱缩。

“恐怕顾兄……”曾泉终是说不下去。

安子鸢的心狠狠一颤，低头看怀中痛苦，气息越来越微弱的顾知浅，只觉得胸腔疼得快要涨开。

她抱紧了顾知浅，即使戴着面纱，可那双凤眼中流露的是她从未有过的惊慌恐惧。

“顾知浅，你说过你不会有事的！你告诉我，我要用什么药可以救你？！”

顾知浅动了动嘴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安子鸢真的是吓坏了，她从未见过这般模样的顾知浅，她所见的顾知浅，神采飞扬，是位如画中出来的翩然君子，尤其那双桃花眼，是她所见的男子中最好看的眼睛。

那双眼睛看着她的时候总是带着微光，含着笑意。那好看的嘴唇总是挂着微笑，对她说话的声音也如春风一般。

可无论哪般，都绝不是眼前如此虚弱的顾知浅。

“顾知浅，你说过你是天下第一的‘玉面神医’，世上没有你治不好的病。所以，你给我好起来，你知道解药的对不对？”

可顾知浅的气息却是越来越微弱……

曾泉一圈狠狠垂在地上，无比懊恼道：“都是我没用，是我连累了顾兄！”

“不会的，他不会有事的！”安子鸢像是在回答曾泉，更像是在告诉自己。

曾泉看了眼安子鸢，又看了看顾大夫，“我不能放弃，我再去翻阅典籍，我去找解药，我不能让顾兄就这么死了！”

说着，曾泉便起身急急忙忙跑出门。

“顾知浅，你听到了吗？曾大夫去为你找解药了，你一定要撑住！”

顾知浅微动眼皮，看着安子鸢，一只手缓缓地举起，其中一根手指勾住安子鸢的手指，只这个动作似乎就花了他所有的力气。

顾知浅嘴唇微动，“我会……没事的。”

可偏偏就这么一句话一下子就戳中了安子鸢本就紧绷的最后一道防线，在眼眶蓄着的眼泪夺眶而出，“顾知浅，我后悔了，我后悔了……”

是的，她后悔了，她不应该让顾知浅去以身试药。如果可以，她希望坚决一点，让自己去试药。

她宁愿现在变成这副模样的是自己，也不希望是顾知浅。

“傻瓜……”顾知浅想擦去安子鸢的眼泪，可那只手举到半空中却无力滑落。

“不可以！”安子鸢一把抓住顾知浅的手，牢牢握在手中，贴着脸庞，“顾知浅，你不许死！”

顾知浅看着她，眼皮却是越来越沉重……

安子鸢从未如此害怕会失去一个人，似乎这种感觉只在很多年前她娘亲去世的时候才有过。

“顾知浅，你说你还有愿望未实现对不对，我陪着你一起实现好不好？”

“顾知浅，你不是说舍不得离开我，如果你不在，我一个人怎么办？”

“顾知浅，我答应你，只要你醒过来，我就一辈子留在你身边，永远都不离开。”

“顾知浅……”

安子鸢一遍又一遍唤着顾知浅的名字，可怀中的人没有任何一句回应。

在这一瞬间，安子鸢才发觉，曾经一直想忽略的感情此时早就生根在她的心中了。

可当她终于敢正视了，一切却都晚了。

她就像处在一个悬崖边，不停奔跑，稍不留神就会掉下去。她彷徨无措的时候，是顾知浅向她伸出了一只手，让她哪怕在悬崖边上，也可以安心向前。因为她知道，顾知浅一直在她身边，牵着她的手……

可此刻，她觉得那只手松开了，她一转身，惊觉那个握住她手的人跌入万丈深渊，她拼命伸手想拉住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跌落。

似乎再也感觉不到怀中的人的动静，她低头，只觉得心脏如万箭穿心般，她哭喊着，“顾知浅，我不喜欢看到你这模样……”

可仍由她哭得撕心裂肺，那个温润如玉的翩然公子再也没有用那双动人的桃花眼看着她，温柔地唤着她的名字“子鸢”。

直到眼泪都要流尽，安子鸢抱着顾知浅，将脸贴在他的脸，还能感受到他的温度。

“顾知浅，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留在顾府吗？是因为你。你那次也是不小心中了毒，闻柳告诉我，你是因为我才中了毒。我一直告诉自己，我是为了报答你的救命之恩，对你心存愧疚才留下来的。可是我很清楚，其实闻柳不说，我也会留下来的。”安子鸢的声音悠扬婉转，娓娓道来，动听得很。

“因为……我是喜欢你的。顾知浅，我喜欢你。”

安子鸢咬了咬嘴唇，垂下眼眸，抱着顾知浅的手更紧了几分。

“顾知浅，你听到了吗，我喜欢你……你说你的愿望未实现，我猜到了，我也想告诉你，你的愿望便是我的愿望。”

若是换成以往的安子鸢，是绝不会说出这番话来。可此时，她就是想告诉顾知浅，她喜欢他，如同他喜欢她一般。

哪怕只有一点，她也希望能让顾知浅听到，她在等着她醒来……

顾知浅，你到底听到了没有……

“我的愿望便是娶你为妻，与你共白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