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宾客走得差不多了,扬毅忠这才正起身子,看着厅内寥寥无几的几人微微点头。
“扬大人!”
赵乾难掩激动之情,身子一弯,竟是跪伏在地,额头狠狠磕向底板“多些扬大人仗义执言,赵某代家父扣谢扬大人恩情!”
余下几家也都纷纷跪伏在地,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人人皆知陈达的入仕武阳绝不是让你去武阳当官受俸,更多的是充当威慑人质之用,难以想象,若是世家大族的那些老族长被调往武阳后会遭受何种对待!
王命不可违,王命不可违
而扬毅忠为了老族长们的晚节,依然选择违抗陈达!其实更早之前,陈达刚刚夺取王位之时,之所以没有发生全州性的大清洗大流血运动,背后也是扬毅忠在阻止在调停。
这在几大家族看来,当真是大义凛然,恩重如山啊。
对此,扬毅忠却不以为意,他一一扶起痛哭的世家族人,语重心长道“九州纷乱,世间不平,崇州绝不可自己陷入内乱,老夫只希望各大家族能够奉公守纪,崇州的繁荣,由我们共同维护!”
以赵乾为首的世家子弟无不含泪点头。
而后在李道崖的引导下,众人也都纷纷退场,喧嚣一整天的会客厅就此冷清下来。
扬毅忠独自坐在首座,一杯接一杯的喝着酒,凭他那壮硕的体格,也都面红耳赤,目光迷离。
首先进来的是詹妮儿,他并没有阻止扬毅忠疯狂灌酒,而是为他轻揉肩背。
随后来的是安无尽。
他对向而坐,也端起酒杯,却是浅斟慢酌。
最后进来的是送客的李道崖。
李道崖一进门,扬毅忠便是停下酒杯,问道“陈达出城了吗?”
李道崖躬身回道“刚出城。”
“嗯…”
他浅浅回了声,平平淡淡,便是继续喝酒。
詹妮儿摇了摇头,说道“咱们这次算是彻底得罪陈达了!”
安无尽冷笑一声,淡淡道“区区一个崇州王而已,他若是敢动扬家,我雪族百万大军即刻南下,搅他个天翻地覆!”
扬毅忠轻抚胡须,摇头失笑道“不至于,我和陈达之间利益纠缠,基本不可能发展到兵戎相向的境地”
“你一直都是这么自信?”
詹妮儿摇了摇头,看向李道崖,问道“道崖觉得呢?”
“家主,夫人,安先生!”
李道崖一一躬身行礼,然后说道“道崖觉得正如家主所说,陈扬两家利益纠缠,和则双赢,斗则具伤!这次事件,从表面上看是杨家阻止了陈达的计划,诚不知其实是杨家阻止了陈达和世家大族之间发生争斗的可能。”他寻了个椅子坐下,为三人一一斟满酒杯,继续说道“陈达王位立足不稳,又因幽州妖鼠变故,内忧外患下,不免急于掌控崇州各大势力,旗下谋士也都以鹰派为主,这次入仕武阳便是典型,所谓的反叛势力恐怕只是个幌子,目的便是以强硬的手段让世家屈服!”
“嗯,见地倒是独特!”扬毅忠微微点头
詹妮儿道“那你觉得家主前往武阳后应该怎么做?”
李道崖想都没想,脱口道“践行桥梁政策,作为陈达和世家之间的桥梁,以缓和的手段帮助陈达获得世家的支持,最起码得忠于崇州不起内乱,陈达获得了他想要的,世家亦能安然,双赢之下,才能保证扬家赢!”
“不错!”扬毅忠嘴角含笑,拍了拍李道崖的肩膀,说道“此去武阳我倒是不太担心,我走之后,扬家重担全落夫人肩头,我希望你日后能作为夫人的左膀右臂倾尽全力辅佐夫人!”
李道崖起身行礼,恭敬道“扬家于我有养育之恩,道崖自当待之如亲!”
“好!”
扬毅忠大笑点头“有你这句话我便放心了”他挥了挥手,继续道“去吧,去把曾泉叫来,我有话对他说。”
等到李道崖退去,安无尽挑了挑眉,淡笑道“此子有勇有谋,却还是缺了点东西!”
詹妮儿失笑,不由问道“你这大老粗莫非还嫌弃人家年少?”
安无尽耸了耸肩,笑道“权利之争杀机四伏,一王成,万骨枯,所谓的调停必定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这不是年少是什么?”
“那倒是,道崖这孩子确实是年轻了些,磨砺少了些。”詹妮儿颇为赞同。
世家大族和陈达之间的矛盾积累之深绝不是李道崖能够深挖的,此行武阳必定满路荆棘,困难重重,想要做到三赢显然是不可能的。
“不早了!”
扬毅忠摆了摆手,阻止了他们的讨论,说道“你们且先各自回房休息,明日大早我等为安兄践行!”
扬毅忠似乎并不愿在这件事上多谈,送走两人后便是独自去往厚土庭柴房。
厚土庭一如既往的荒无人烟,他站在柴房门口,雄伟的身姿在夕阳下投下巨大阴影,像是一尊连接天地的神邸。
缓缓走来的曾泉微微一愣,一时看花了眼,脑中也是一阵恍惚,这个男人在九州究竟身处何种高位?
“来了!”
扬毅忠走出夕阳的照耀,露出一抹憨态笑容。
曾泉点了点头,没有去怀疑这个不符身份地位的笑容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扬毅忠领着曾泉通过柴房暗道来到关押自己的地下大厅。
看着空空如也的铁牢,曾泉微微蹙眉,阶下囚的日子可不好过。
“你应该也注意到地上的一字!”扬毅忠说道。
曾泉低头看去底面,这个大大的一字,他自然是清楚。
“那你是否能够猜到牢房下面是什么?”
曾泉摇头,目光微凝,他其实也不是完全不知,被关押的那段时间,他隐约听到过下面传来一些厉鬼般的嚎叫。
“实不相瞒,这里是我杨家地牢,共十八层,每层都关押着一些罪犯,越往下罪犯的级别越高,所犯的罪行越重!”
“私牢吗?”曾泉冷笑,他杨家倒也是势大,不仅有私兵,竟然还有关押犯人的私牢。
似是看出曾泉心中所想,扬毅忠笑道“你放心,我扬毅忠从未动过私刑,这里关押的都是各州穷凶极恶的大魔头,在民众眼中死不足惜的那一类!”
“你若不信可以随我下去看看。”他领着曾泉来到大厅背角,轻轻摁下一块石砖,一阵机械转动之后,脚边顿时露出一道石阶,和一层一般无二。
石阶之下又是一层大厅,同样有着四间铁房子,只不过地面写的是二字。
铁房中,有两座大门紧闭,似乎关着人。
扬毅忠打开一座铁门的气口,介绍道“于崇信,武脉境初阶,曾在青州安克雷城连杀八人,并食之肉喝之血,残忍无道,人人得而诛之!”
曾泉心头一惊,这个名字他自然知晓,他在安克雷城长大,食人魔于崇信当真是他的童年阴影。
他透过气口,看着那张双目紧闭的脸,额头不禁冒出一丝冷汗,来自童年的记忆吓得他快速关闭气口。
扬毅忠淡淡一笑,接着打开第二个“田野,强奸杀人犯,武脉境中阶,曾在胶州奸杀妇女八人,幼女十三人!”
曾泉握紧拳头,呼吸变得急促“你为什么…还留他们的命!”
扬毅忠点了点头,指着打开的第三层通道“你先随我继续往下,我会告诉你为什么。”
接着是三层,四层,五层,六层……一直到第十三层,曾泉终于崩溃了,看着眼前曾屠城三座的天元初阶罪犯,他猛的跪倒在地,一拳狠狠砸向地面。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扬毅忠席地坐在他身旁,说道“入士,先天,明晰,洞察,灵,武脉,尊者,天元,霸王,最后是封君,一个武者的成就越高,他所经历的磨难越深,所受的苦遭的罪是常人难以想象的,而这里这些人,历经磨难才得一身修为,却只是为了满足自己那病态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