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东郡建昌县
建昌位于杨家所在的玉海县和江东舰队所在的海口县之间,昨晚齐泽心和陈瑾川不欢而散后便一路沿着江东官道东去,由于身有重伤,行动不便,仅走到建昌南部的某渔村。
身体的伤对他来说还能坚持,但心头的伤却是让他止步不前的决定因素。
和陈瑾川的见面让他即愤怒又怀恋,漂泊的游子心无所归,而那位让他恨不得千刀万剐的男人却是如今他唯一的亲人,这个世界上除了陪他长大又狠心背叛他抛弃他的陈瑾川之外,他终究没有一个能够说些心里话的人,即使是伯涛也不算。
伯涛是个好人,待他如亲儿子,但他的心是被陈瑾川冰冻的,伯涛捂不热。
该往哪里去是齐泽心现在要想的,他不愿再麻烦伯涛了,那个叱咤江东黑道二十年的男人老了,有自己的家人要照顾,他不想再给他添麻烦。
躺在村中某处猪圈中的齐泽心身心憔悴,世界那么大,却没有一处容身之所。
猪圈里养着一只大白猪,嗅了口齐泽心身上干枯黑红的血迹,又拱了拱,却被迷糊的齐泽心挥手拍了一巴掌,受到惊吓的白猪嗷嗷嚎叫,齐泽心被吵了清静,不由啐道“再叫!再叫把你杀了吃肉!”
猪没叫了,却传来女子的尖叫声,近在耳畔,吓得齐泽心和那头猪齐齐一抖。
猪圈门口一少女惊恐的看着齐泽心,地上是洒落的猪食。
齐泽心愣了一会,瞪着猪食吞了几口唾沫,他太饿了,也管不了那少女,疯爬过去捧起猪食便吃,少女吓得脸色发白,急退中摔倒在地,尖叫声越发刺耳。
整个村子被尖叫炸醒,村名们以为有野兽或者强盗,纷纷拿着锄头铁锹围了过来。
少年还在自顾自的狂吃混杂着泥土和碎石的猪食,一声声咯嘣脆的咀嚼令围拢的村民莫不神色鄙夷,胃中翻滚。
与此同时,距离村子仅两里的官道上,两骑一前一后悠悠前行。
首骑着麻布短衫,腰悬三柄短刀,后骑衣着纯黑劲装,手握长剑。
两人并无多少交流,却也是在一只信鸽飞来之前。
信鸽停在后骑肩头,脚上绑着一只竹制信筒,后骑从怀中摸出一把麦粒,待信鸽啄完才取下信筒。
前骑问道“有何指示”
后骑摊开信纸,直接读道“杀!”
前骑等了一会,却仍只有一个杀字,不由疑惑道“杀?杀谁,前面的少年?不是说跟着就行吗?”
后骑邪魅一笑,将信纸撕碎吞食,然后勒马停下脚步。
前骑闻声同时停下,等他回头的那一刻,寒光闪烁的剑锋一闪而逝,人头落地鲜血飙升,前骑滚落的眼瞳充满了疑问和不甘,迟迟难以闭上。
后骑下马捡起那颗满是不甘的人头,手掌抚上那双不瞑的眼瞳,冷漠道“火麟军仇耀云敬上!安息吧!”
仇耀云为火麟军三队副将,陈瑾川的心腹好手,死人为陈达手下追踪大师,两人正是陈达命令陈瑾川派来跟踪齐泽心的人,陈达在昨晚会议中命令放走刺杀陈飞宇的刺客,妄图以他为诱饵,找出叛乱势力,这个建议虽是樊破城提出的,但却正中陈瑾川下怀。
齐泽心和叛乱势力有没有关系没人知晓,陈瑾川需要的是他活着,为了掩人耳目,他命令仇耀云杀死沿路任何一个见过齐泽心的人,然后将齐泽心送去一个远离崇州的地方。
处理完尸体和马匹,火麟军三队副队长仇耀云继续前行,一直来到村子边缘,坐于马上观察着整个村庄。
在他的眼中,几位村民正端着一些馒头咸菜送到一位衣衫褴褛满身血迹的少年手中。
饥饿的少年如获珍馐,连抢带抓往嘴里疯狂塞食,看得村民们哑然失笑。
少年心存感激,也跟着笑了,只不过满嘴的碎馒头和脏兮兮的脸让这个笑容显得极为呆傻,那位受到惊吓的少女不禁褪去恐惧跟着傻笑不止。
一派祥和温馨,齐泽心孤僻冷漠,能有如此真情流露当真不容易,他这是真的动了感激之情。
远观的火麟军骑兵仇耀云心头禀然,嘴角随着他们的笑容而慢慢浮出一个弧度,这难能可贵的微笑一闪而逝,然后他目光瞬间清冷,抽出长剑驾马冲入村中。
骑兵冲锋如入羊群,狗在狂吠,猪在嚎叫,飞鸟在惊鸣,更多的是人们凄惨的哀嚎,剑光闪烁,马蹄奔腾,鲜血狂洒,整个村子瞬间笼罩在恐怖的阴云之下。
少年惊呆了,杵在原地张着嘴任由刚才视若珍馐的馒头散落,看着一个个前一秒还带着善良笑容的村民倒在血泊中,他的身子颤抖起来,呼吸变得急促,泪水疯狂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