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没想过那一刻的相逢竟成了他们的永别。没有任何道别的话语,留下的只是无尽的悔恨和血淋淋的痛。这种感觉一旦染上就如同成瘾了一般,想戒也戒不掉了。这就像一块烙印在他心里的伤疤,每当空无一人的时候,总会有着莫名的刺痛。 今晚的夜很乖巧,没有刮大风,也没有下雷雨。月光与星光交柔在了一起,彼此都很和谐而温柔。 在这晦明晦暗之中,任由一处薪火在这空寂的山中独燃,随着薪火可以依稀地看到那里是一个浅浅的山洞,洞穴里有着一个人,背着身躺在一张花纹华丽宽大的兽皮大床上,全身裹着不知名的兽毛大衣,样子好生魁梧似的,可是凑近一看之后才发现他的身材灵动而精修,还有一头顺柔恰好过肩的头发,头发不是很长但是却显得有些精炼。一切都是恰到好处,没有一点多余地点缀。没有看脸,但是不难猜出这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弱冠少年。 突然他缓缓地转了一下身,红红的薪火照亮了他的脸,不是让人眼前一亮的美男子,但是却长得很精致,有种说不出的味道,他的脸还有些发白,尽管是红色的薪火也掩盖不了他那有些病白的脸,红色的薪火在那双灵动的眼精里摇曳着。那双本是灵动的眼睛竟然萦绕着一股死气,让人看了会不自然地对他升起怜爱之心,但也有几丝寒意袭上心头,这会让人有一种想靠近他却又不敢靠近他的感觉。 少年呶呶嘴想要说些什么,但又很快紧锁住了嘴唇。此时此刻他脑海中又浮现出了他与妹妹堇韵在一起的所有画面,想着想着眼泪又不由自主地掉了下来。我堇言就是个混蛋,混蛋。如果当时我留意一点,如果当时我不叫堇韵一起去玩,如果当时 太多如果与假设都无法改变既成的事实,那年他十二岁,妹妹堇韵七岁。他与妹妹堇韵告离了母亲,一起来到了村林河边游玩。 悲剧总是在大意的时候悄然而无情地到来,因为他的贪玩,没有注意到妹妹堇韵掉水里。一切都是那么巧合,那平常干涸的河道在那天涨潮了,当他发现身边没有了妹妹堇韵的身影的时候,他开始慌了,但他还是有带有一丝侥幸,或许小韵去找母亲去了。可是当他跑到田里的时候,依却没有看到妹妹堇韵的身影。又或许在父亲那边呢?他又跑到了父亲那边依然没有妹妹堇韵的身影。他心里那点仅剩的侥幸骤然破碎无存。他告诉了父亲,母亲,又叫起了舅舅等众人来寻他妹妹堇韵。 太阳不知不觉的就落山了,夜色猝然降临,而妹妹堇韵还是没有找到。众人点起了火把,舅舅拿起一根长竹竿在河道里打捞。终于还是打捞到妹妹堇韵的尸体,那件浅蓝色衣裳就印入心头。那时他就傻傻地杵在那里,感觉整个世界都停了下来。还是没有能救回妹妹堇韵。 妹妹堇韵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长大了要嫁给小言哥哥,嗯,一定!孩子般的模样,眼神中充满了坚定。 妹妹堇韵并不是他的亲妹妹,他也不知道母亲是从哪里带回来。而他也仅仅与妹妹堇韵相处了两个月。可是就是这短短的两个月让他对妹妹堇韵有着深入骨髓的感情,除了是哥哥对妹妹的那种感情外,似乎还隐藏着别样的情感。具体如何他也不是很清楚,他唯一清楚的是妹妹堇韵对他很重要。父母和大家对妹妹堇韵的死都理所应当地接受了的样子:
一切都是命,天命如此呀。 唉!多好的孩子。 唉,真是可惜了,可惜了 来自周围的各种惋惜叹词,更是戳绞着他那血丝丝的心。父亲和母亲也都没有怎样的怪罪他,一定是太悲痛了,特别是母亲与妹妹堇韵相处的时间最长,但也是最伤心的。只是这种无声胜有声的沉默,却只会让他更加心疼难受。他不敢去面对母亲,那涕泪沾满了那被风雨削割的脸。 时间总会让人淡忘掉与他们不相干的人和事。大家又开始继续了以往的日子。可是对真正失去最重要家人的人,这是件时间停止了的事。所有的爱与遗憾都在他的妹妹堇韵逝去那一刻起。父亲和母亲又开始了干活,但他每天都会看到母亲流眼泪,本来就寡言少语的父亲变得更加沉默寡言了。 那时他就有着一种奇怪的想法:我一定要把妹妹救活回来。或许这只是小孩子的一种可笑而滑稽的天真。或许神才可能会有这种本事,但这世界上真的有神吗?他也不知道这世界上是否有神,只要能救回妹妹堇韵,他什么都愿意去做,那怕是要他的命。 他有想过一死了之,但是他不想再让母亲再一次承受这种痛苦了。最主要是他一直深陷相信一定会有办法让妹妹堇韵活过来。所以他就这样离开了这个他一直生活的地方,这个承载着他所有美好的童事,可偏偏又是最伤心的地方。这个地方让他不舍,也让他想远离。 如果这场你我的相遇相识让你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那么我希望永远也不要出现在你的世里。少年满心地在绝望中忏悔,但心痛中泛起这样的旖旎: 如果一开始就是一种错误,那么为什么,它会错的那样美丽。 月和星依旧那么乖巧,山林更加寂静,薪火也燃烬了自己,少年又翻过身背睡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