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境中的萧停尚未反应过来周围的变化, 扬手去挡虞禾砸下去的拳头,御剑便要攻向她,却被虞禾揪着衣领对着谢衡之的方向看去。
“你看。”
看到正在消散的谢衡之和周遭景物, 萧停终于愣了一下, 慌忙道“师兄”
“那不是你师兄谢衡之惜字如金, 怎么可能这么跟人说话。”虞禾忍无可忍,又一拳头砸在他脸上, 血度母开始生效, 幻境崩塌的速度加快, 萧停也隐约开始觉得不对。
“不对, 我记得我记得我和清灵不在仙府。”萧停正在回忆之时,幻境开始失控,妖物察觉到控制不住的他的心志, 整个幻境开始迅速变化。“不对,师兄他们说师兄死了”
萧停面色变得惊恐,而后一转眼,方才还安静祥和的剑宗忽然间血流成河, 地上满是剑宗弟子的尸体,尸堆之上一根显目的长戟赫然挂着谢衡之的头颅,而后是师无墨, 师清灵
不止是萧停, 连虞禾都呆住了。
“师兄清灵”
纵使知道一切是幻境, 看到眼前这一幕, 虞禾还是无可抑制地感到呼吸不畅, 心上好似被人重重地揪了一把。
一瞬的失神,让她的悲痛与恐惧无限蔓延,幻像好似也成了真实。
虞禾忽然想不起自己的目的, 然而只是恍惚了一瞬,她又猛地想起谢衡之的提醒。若是心神动摇,会被幻像趁虚而入。
虞禾重新记起了血度母存在,立刻强催灵气,上前将扒着尸体狼狈嚎哭的萧停拽下来,一巴掌甩到他脸上。
幻像如雾气一般被驱散,他被打得眼前一阵发昏,气得几乎吐血。“你发什么疯”
“都说了是幻像你倒是快清醒”能以救萧停的名义将他暴揍一顿,虞禾手上是半点不留情。
萧停抬手去挡,幻境又在变化。
“够了我醒了”他咬牙切齿。“别打了”
虞禾还是没停手,反而将锈剑抵在他颈边,问他“你和师清灵早知晓我与谢衡之有旧,是故意针对我”
她之前只怀疑师清灵知晓了什么,至于萧停的心思却不大明白,还以为他是单纯性格恶劣,来了幻境一遭她才明白,原来是担心她跟谢衡之旧情复燃。
萧停面上并无恐惧之色,反憎恶道“你这种废物,留在师兄身边只会误了他我不会让你阻碍他的大道。”
虞禾的心跳得很快,她将剑抵在萧停面前,分明心里一阵泛酸,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这么仰慕你的师兄,怎么就看不出来他一点都不喜欢我就算有人能成为他的牵绊,也绝不会是我。他不喜欢我了,真的。”
萧停难得地安静了下来,听着虞禾似哭似笑的说话,她的语气并不怨愤,只有满腔的委屈。
“你知道他是中了落魄草,他亲口说对我一丝情意都没有。我不是来缠着他的,就算我曾经耽误了他,那也不是故意的,为什么怪我呢我没做错什么,就算我喜欢他,他也早就不喜欢我了。”
“你”萧停被她说了一通,忽然有些哑口无言。
虞禾决定如果他再说一句难听话,就彻底放任他在幻境里发癫,等着谢衡之亲自来救,让他看看他的好师弟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萧停怒瞪了虞禾一眼,似乎也知晓此刻身陷险境,还要靠着她救,冷哼两声将她推开,坐起身擦掉脸上的血,除了一句“离我师兄远点”也不再多说。
周遭幻境正在飞速发生变化,萧停也慢慢清醒,皱眉道“姑射山的人说我师兄死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才不信这种鬼话。”
虞禾望着周遭鲜血淋漓的画面,忍不住想自己要是掉入幻境,会是个什么场景。
萧停突然大叫起来“这是什么鬼玩意儿”
虞禾一回神,发现幻境中不知怎得忽然多了几只傀犬和大鹅,同时一堆长着她脸的人面鸟冲他们飞了过来。
虞禾吓得倒抽一口冷气,连忙用剑招击退这些幻像。萧停一边挥剑一边说“这鸟怎么长着你的脸”
在幻境中待得越久,就会被抽走越多的灵气。萧停的招式失去了往日的威力,被人面鸟撕咬了几口后,眼睁睁快着它们长出了他的脸。
“这什么”
萧停有些崩溃,催促她“这幻境怎么还没出去,你行不行”
虞禾“抱歉,我冷静一下。”
她尝试稳住心神,不被幻像牵动,将灵气都用来催使血度母。
忽然间,萧停的惨叫声消失,周遭的幻境也扭曲着变了一个模样。
满地血腥与凶猛的魔物都消失不见,一瞬间的万籁俱寂后,虞禾听见了山风拂过繁花的婆娑声,同时还有什么伴随着花枝,哗啦啦的轻撞在一起。
虞禾闻到了一股浅淡的香气。
她抬起头,看见了满树银白。
婆罗昙开得繁茂,莹白的花瓣好似是月光流泻在一团松软的雪上。
风一吹过,花瓣洋洋洒洒地飘落。
就在漫天似雪的花瓣里,虞禾看到一个人向她伸出手。
“虞禾,我们该回家了。”
“谢筠”
她呆滞一般望着眼前的人,高束起的墨发,如丝缎一般垂下,发带上有她粗糙别扭的针脚。同样超尘脱俗的俊美面容,眼神中却不见冷淡疏离。
“怎么了”谢筠见她呆着不动,走近将她发顶的花瓣拈下。
虞禾几乎是不由自主地将手递过。
谢筠无比自然地牵过她的手,带着她慢悠悠地往山下走。
碧草如丝,映着黄白的小花,林间有飞鸟啼鸣,日光暖洋洋地落在二人身上。
这样的事从前有过太多次,以至于虞禾从不放在心上,甚至偶尔会觉得这种日子无趣,怎料想许久以后,竟是在幻境中才能重现。
这是她的幻境吗
虞禾有一瞬的失神,忽然间脑子里就好像忘了点什么,但她还记得自己有事没做完,她有血度母在身,只要心志坚定就不会迷惑。
“在想什么一直不说话。”
谢筠脚步慢了下来,视线落在她脸上,认真地想要看出她的心思。
“我在想”话到了嘴边,虞禾又忽然感到困惑。“我想不起来了。”
脑海中好像有什么呼之欲出的想法,但为什么就是记不起来,她究竟把什么给忘记了
“想不起来便算了,中午想吃什么”
她张口就答“清蒸醋鱼,还有蜂蜜番瓜”
谢筠轻笑一声,又问“玉井饭要吗”
“要。”
“那走吧。”
虞禾被谢筠牵着往回走,心底不知为什么空落落的,像是忽然间少了些很重要的东西。
算了,想不起来,还是回去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