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下的大殿,宛如披上淡淡的金装,更显华贵庄严。
头发蓬乱,衣衫褴褛的身影凝望着大殿,眼神中充满了激动,这就是识海中无数次浮现,令他魂牵梦绕的地方,此人就是死里逃生的张公辅!
当日被汹涌的海流拖入海底,危急关头,封闭呼吸,降下心跳和体温,以维持不死。在假死期间,识海涌现出支离破碎的记忆,让他听到冥冥召唤,慢慢恢复过来。在记忆的指引下,穿越了高山丛林,趟过了溪水河流,朝着大殿而来。
枯败的身体被岛上充盈元气滋润,如同干涸大地被春雨浇灌,久远的回忆在点滴复苏,如同春苗不停的生长壮大,支离破碎的回忆勾连成段,凝聚成团,思绪不再是一团乱麻,虽然没有清晰可知,可回忆正在复苏。自踏上石桥后,他血液沸腾,这让他恐惧,却又让他渴望,识海中的片段不可阻挡的涌现翻腾,灵魂不可遏制的蠢蠢欲动,他只能竭尽全力的压制躯体中不可控的灵魂,不被其吞噬。
如同李乂那样,轻松跨过殿门,进入大殿。当低下头来,凝望着地面,如同看到了无地深渊。体内涌现的阵阵躁动,双眼充满了亢奋,还带着丝丝癫狂,气势也不再是阴沉的收敛,而是跋扈和张扬,甚至于带着不可名状的狂暴。
身体向着大殿中心的高台而去,深吸口气,坐到漆黑如墨的石座上。此时,似有感应,地底传来隆隆之声,如有巨兽咆哮,狂暴的力量找到了宣泄口,滚滚黑气喷涌而出,如被无形壁垒阻挡,这些黑气并没有散逸,而是在高台上如同条条长蛇游动,包裹住张公辅身躯,触摸着经脉,似是在感受着继承者的资格。
时间点滴流逝,环绕的黑气并没有奔涌而上,似是犹豫不决,试探着钻入了经脉中游走。黑气没有看好传承者,逐渐隐退,长蛇变得日渐稀薄,咆哮声归于平静。张公辅见此,很是焦虑和不甘,他不想继续掩藏,慢慢敞开心神,任由黑气侵入心神之中。熟悉的气息传来,强大无比的灵魂令人战栗,这个衰弱的灵魂曾是它们的主人,曾经驾驭和操纵着自己!黑气确定这个陌生人就是主人,不再有丝毫犹豫,争先恐后的钻入经脉,张公辅赶紧运转经脉,将涌入的黑气送入丹田。
畅快淋漓,通体舒泰,黑气在经脉中畅行,控制经脉运转,吸纳奔涌而来的黑气,丹田逐渐凝聚,内结黑丹。张公辅清晰的感受到来自强大的玄黎的意识和力量,这让他有种把握掌控的感觉,他追寻着识海中的记忆,将它们牢牢的掌控住。
黑气奔涌而来,张公辅想逃离,可是高台却没有让他离去的意思,将他牢牢的压在高台,源源而来,似是无穷无尽,如同一把把刀子在切割,心神识海无法承受这巨大的力量,情不自禁的发出长啸,想通过啸声来散尽这力量。
远远听到激昂而痛苦的啸声,海边的李乂三人大惊,赶紧跑了过去。
进入大殿,李乂惊骇的见到高台上的张公辅,口中发出了不可压抑的低沉吼,痛苦的如同风雨中的树叶,脸色苍白如纸,皮肤灰暗坚硬,嘴角不停抽搐,偏偏双瞳充盈鲜血,闪烁着血色光芒。如此诡异情景让李乂好奇而有惊恐,遍体生寒,赶紧将张公辅从高台上拖了下来,扛到了殿外,过了半天,张公辅才悠悠转醒。
醒来的张公辅如同呆傻,眼神如同恶狼,盯着二女脖颈处,不可抑制的冲动在体内升腾,两颗虎牙变得尖长,张开大口,上前就要撕咬。见其如同僵尸般恐怖,僚光和闻樓吓得一声尖叫,转身就跑。只听身后激荡的风声,张公辅势若恶狼的扑向僚光,手中灰白气凝聚成实质毫针,如光似电,弹指间射入僚光体内。
僚光顿感识海充斥着无边的黑暗,体内血液凝固,浑身的肌肉僵硬,惯性的向前冲了几步,踉踉跄跄的摔倒在地。看到粉嫩脖颈上凸起的血管,在闻樓恐惧的尖叫声中,獠牙猛地咬了下去,吮吸鲜血,僚光惊吓过度,当场晕了过去。
李乂见此,赶忙上前,左躲右闪,灵活的避开张公辅射出的毫针。上前抓住张公辅的手臂,要将僚光救下。可张公辅手臂如同铁箍,强掰不开,情急之下,只能肘击张公辅。沉闷声传来,似是肋骨断裂,剧痛让张公辅更是凶性大发,如同被打断进食的饿狼,脸上露出狰狞,猛张大口,将李乂胳膊死死咬住。
獠牙中有股阴寒之力注入体内,李乂感觉生机在不可遏制的流逝,蕴含的力量愈来愈虚弱。闻樓正要上前帮忙,却被张公辅的血口和血目吓得不敢动弹。
可眼前突然发生的一切,让众人目瞪口呆,如同垂死挣扎的鸡,张公辅上蹿下跳,浑身抽搐,使劲扣着嗓子,拼命想把刚才吸入的鲜血呕吐出来。那鲜血如同世界上最毒的药,在他体内灼烧,五脏六腑如同高温下的冰块,在迅速融化。
过了半晌,张公辅才从疯癫中恢复过来,颓然的坐在地上,抱着自己冰冷的身体,如同风雨中受到惊吓的小兽,瑟瑟发抖。李乂大惑不解的看着怪异的场景,他不明白张公辅为什么疯癫,为什么自己的鲜血对他有这么大的伤害。
张公辅看着自由飞翔的信天翁,羡慕的言道:“看,这些鸟儿自由自在。”
将收获的小鱼抛了出去,这些鸟儿飞拢过来抢食,看到你争我夺的鸟儿,李乂笑道:“哪有什么自由自在,只要活着,就没有自由自在。”
张公辅不置可否,只是怔怔的望着海天相接的远方,似是梦游,悠悠叹道:“是啊,哪有什么自由自在,连神都做不到,何况我们这些凡夫俗子那。”
李乂打量着张公辅,“我觉得,你不再是凡夫俗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