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那个行动僵直的僧侣仿佛是个傀儡,而眼前这个僧侣就像是被注入了灵魂,眼波流转,一举一动皆有了活气。
这僧侣送走杨小花父子,转身就朝着另一个神殿去了,尤荣伊紧紧跟在他身后。
石洪文此刻已经拜佛完毕,刚从神殿里踏出一脚,就被这僧侣喊住了:“石施主请留步!”
和心善好骗的杨树平不同,石洪文虽来拜佛,但对庙里的人也有警惕,见僧侣过来第一反应是侧过身子,硬邦邦道:“你别推销,我不算命!”
“不是算命。”这僧侣笑得春风拂面,他指了指石洪文后面这神殿,“你拜了我们九宫殿主(注2),她欣赏你,决定给你馈赠。”
石洪文一皱眉:“什么馈赠?”
这僧侣跟变魔法一样从身后拿出一个和之前一模一样的红木匣子,悠然一开——这次不是金镯子,而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护身符。
石洪文忍不住嗤笑:“我可不捐香火钱换你们这些开光的东西啊,我没钱,你去找别人买吧!”
他说着一摆手,挥开对方就要走,那僧侣身形鬼魅般地一晃,又挡在了他的面前。
“流年不利,世道不安。”那僧侣悠然开口,他望着石洪文的眼瞳深处有种说不出的蛊惑,“这符祭在九宫殿主之前多日,配者虽难大福大贵,但可保亲友平安。”
石洪文略微迟疑了一瞬。
这僧侣又继续说:“这符中有一神官,是九宫殿主座下小仙,司掌太阳,与这神仙心意相通者可掌管一地太阳热力。”
他轻笑道:“这样的天气,这符求来是刚好。”
石洪文的眼神缓缓挪到僧侣掌中符咒上,他静了许久,伸手拿过:“这符多少钱?”
天色乍亮,两家人求佛完下山。
杨小花被杨树平抱着,伏在他肩膀上睡得昏昏沉沉,手上的金镯子闪耀明亮,石洪文有一下没一下地捻着荷包里的平安符,面色微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尤荣伊的目光紧紧盯在杨小花右手上的金镯子,他心里那点微弱的猜测闪烁。
下山回家,两家人找了个快收的早餐摊子吃豆花,石洪文迎头一望,他眉间狠狠一跳。
黄文似乎打了通宵的牌,不知道从哪个牌馆子里刚钻出来,一身烟气地坐在他们对面唏哩呼噜地喝豆花。
他对面坐着一个长相凶悍的男人,石洪文认识这男人,叫沙宏泰。
热力厂这几年效益不好,降了工资之后有些老运输工跑了,就从社会上招了一批新的,这一批新运输工里就有这个叫沙宏泰的。
这人之前是混社会的,混到实在没钱才来热力厂里干工,很快就好赌的黄文搅到了一起,两个人一下工就去附近的茶楼通宵达旦地打牌。
黄文之前还勉强收住了赌性,沙宏泰这个牌搭子一来打得一发不可收拾,两个人都跟杨树平借了几千了。
他为此还和杨树平狠吵了一架,因此一见这两人就不太愉快。
黄文呼噜完豆花,一抬头眯眼望向了这边,眼睛一亮,一拍旁边沙宏泰的肩膀,两个人勾肩搭背地走了过来。
“杨哥,嘿嘿,带老婆孩子出来吃早饭呢?”黄文客气了一句。
沙宏泰就完全不客气了,他余光一扫睡眼朦脓吃豆花杨小花的手腕,哼笑了一声:“可以啊,杨哥,够发达的,都买起金镯子了。”
他手一伸就把杨小花的豆花碗给拿走了,挑眉略带威胁道:“这不给兄弟再借点?”
杨小花揉着眼睛,呆呆地望着自己眼前突然空掉的桌面。
杨树平人是老实,但不是受气包,他猛地站起,怒道:“把小花的碗拿来!”
黄文一见这场面猛地给了沙宏泰一个眼色,伸手抢过豆花碗又放了回去,好声好气道:“不好意思哈杨哥,他昨晚一直输,才发的工资都输没了,运气不好脾气也有点不好,我替他给你赔个不是。”
“知道输就别赌了!”杨树平又气又无奈又不能理解,“这钱拿来干什么不好,非要拿去赌!”
沙宏泰熬得发红的眼睛从杨小花手腕上的金镯子上一扫而过,难掩嫉恨和阴阳怪气:“那是不比杨工哦,钱多得都能买大金镯子了,我这辈子挣不到。”
石洪文喝到一半把豆花碗“噔”地一放,阴森森地站起:“沙宏泰,我劝你做事别太过分,上次要不是老杨救你,你他妈现在手指都被放高利贷的剁干净了!”
沙宏泰一顿。
石洪文心气儿刚顺一点,就听到沙宏泰阴邪的目光瞄向杨树平旁边的李丽华:“行,要是杨工真是大善人要拉我出苦海,杨工,我没女人,那发发善心把你老婆给我玩玩呗!”
“我操你妈!”石洪文双目赤红,他抬手就揍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