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松老树,峭崖耸立,半身挺出的崖壁,似凌天巨斧,砍向万仞深渊。
雨雾湿润,偶尔天际划过闪电,将两个白衣修士的身容映照出来。
那持雪螭晶纹长剑者,身着白衣鹤领,服上隐隐绣着雪螭戏云图,面若寒冰,脚踏之处,流水尽化为冰。
虽然天降大雨滂沱,却一滴近不得他身,正似寒玉尊神,凌立世间。
对面那人,身形则狼狈得多,风刮雨打,将他满头乱发披散遮掩,看不清面庞。
瘦弱身躯前,手持一把玄铁金箍长剑,默然无声,毅然端立。
“你死之前,可还有什么话说?”
似这般无声对峙,良久,那身着雪螭白衣的修士才缓缓道,说话间,一双寒目有如利剑,目光似要将面前修士看个穿透。
“倘若我不幸命丧师兄剑下,有一点身后事,还请师兄代为转达。”
“说来听听。”
“就告诉外门一个叫何长生的弟子,叫他将我名下财物,都分与和我要好之人,小山宅居,就送给他作为谢劳。”
“另外,我在云溪镇上认识一个材料行掌柜,叫作孙行五——”
“我之前答应他送去三株天青碧勾木,也请何师兄代我转交,另送上白玉兰一株,算是报答他对我多年的照顾。”
雪螭白衣修士听完,默不作声,又是良久,他才开口道:
“你说完了?”
“说完了。”
那雪螭白衣修士却是冷笑一声,道:
“呵,我道你是个什么好汉人物,要传下哪般豪言来,不想尽是些蝇头苟利之事——”
“大丈夫生立世间,不做些惊天骇地的事业,却为这些俗事缠身,利欲熏心,到死也不得解脱——”
“似你这等蚁辈,却不配死在我的剑下!”
木然听罢,没有回复,只是将头抬起望天,任由雨水浇灌,肆意流过他的面庞,许久,才叹息道:
“对师兄来说,自是蝇头苟利之事,对我这等生在烂泥中的人,却是身家大事,存世所需。”
又一声叹息,道:
“人生各有命,道不同,不指望师兄明白。只烦师兄为我转达便是。”
“好,看在你多少有些胆气,你死后,我代你转陈就是。”
“多谢师兄。师兄,出剑吧。”
木然站定身形,执剑横胸,正色道。
他不是执意找死,只是想起多年前,一个人,对他说过的话:
“拿着你的武器,为尊严而战,哪怕死,也要死得壮烈。”
“这样而死,果真壮烈吗?”
他暗自呢喃,眼里似又闪过那道焚天剑气。
烈火般光芒如此炽烈,却唯有那柄当胸长剑,跟随气运,动静之间,占据着他的视线全部
另一边,雪螭白衣修士,或者说,师兄凌笑,这时也手执长剑,端身以对。
“我只挥三剑,所用剑法,是你们也曾学过的真御剑法,你且听仔细——”
“第一剑式,礼剑朝天,重在身形,生在虚位。”
“第二剑式,问剑伐灵,气在丹田,生在商位。”
“第三剑式,心剑归一,势在心运,生在夷位。”
木然蓦地睁大眼睛,眼中满是惊异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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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有弟子血斗?”
落泉峰,剑门殿司,白须长老一脸惊愕,青阳门禁森严,自然不比外边门派。
若不是面前这几个弟子浑身湿泥,还满是神色急切的样子,他几乎要将他们都轰出去。
“长老,快些前去阻拦,晚了怕有弟子殒命。”
那些弟子见白须长老还在迟疑,赶紧将前事备言一遍,又催长老速去救援。
“钧天凌笑?是什么横主敢招惹他?”
白须长老大惊,身化剑光,冲入漫天雨幕。
落泉峰附近百里地界,顶着落雨如泉,白衣修士穿林登山、四处呼喊的身影随处可见,不时有剑光飞逝、飞禽来往。
或有中气十足、声如洪钟者,口中疾呼,竟盖过雨落雷鸣,道:
“青阳门规,门内弟子不可私斗”
“凌笑师兄,速速停手,此间事已有门内长老过问,请师兄现身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