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暗转,转瞬间到了十月中旬,东瑗的表兄韩乃华定亲,明年八月迎娶柴家大小姐。
柴家办事果断,定亲不足一年就同意大婚,韩大太太高兴至极。她不仅仅添了家里的下人用度,亦大张旗鼓修葺院子。
韩家以后要在京都住下来。
东瑗去看韩大太太,韩大太太拉着她的手,把自己的计划都说给东瑗听:“从抱琴院那里隔开,东边我们住,西边你二舅一家人住。东南角有出景色别致的,修了小院,给老太太住。老太太最喜清净……”
语气里有种踌躇满志。
东瑗听着,不由细细打量院子,心里升起些许盼望。生活了这些多年,她真的把自己当成了薛东瑗,韩家也在她意识里成了亲人。听说亲人要来,那份期盼就油然而生。她问韩大太太:“外祖母也来么?”
韩大太太笑:“自然来的……”而后想起韩老太太身子一直不太好,不知道能不能经得起上京的颠簸,心里担忧起来。
可这泄气话不好在东瑗面前说。
“我九岁的时候摔了一跤,很多事忘记了,小时候的事就记不太清楚。”东瑗道,“也不知外祖母如今是否健朗……”
“老太太身子骨一直不太好。”韩大太太如实道,语气里有几分担忧。
东瑗也担心起来。
到了十月十八那天,从早晨的细雨突然下了雪。
这是京都的初雪,比往年晚了些。
不到半个上午,地上、树梢、屋脊已经白皑皑一片。
静摄院中的几株腊梅便傲雪盛绽,满庭院幽香四溢。
天气冷,诚哥儿每日从桢园到静摄院来颇有不便,东瑗便把静摄院的暖阁收拾出来,给诚哥儿住。
诚哥儿身边的管事妈妈依旧住在桢园,只有丫鬟竹桃和乳娘乔妈妈跟过来服侍。其余的,都是东瑗这边安排丫鬟婆子。
盛修颐除了给太子讲学,还监督太子骑射,偶尔也三两好友相聚,白天几乎不回内院。晚夕回来,抱着诚哥儿逗趣,有时也喊了长子盛乐郝到跟前说话,跟东瑗的交流反而越来越少。
而下雪这日,却意外回来得很早。
他先去给盛夫人请安。
来安却吩咐小厮们抬了坛酒回来。
东瑗有些吃惊,问这事谁家送的。
来安道:“世子爷从天醪酒坊买的,叫小的抬进来。”
东瑗不知何意。既然送了进来,东瑗打发了小厮赏钱,就让粗使的丫鬟婆子们把酒坛抬进了小厨房。
盛修颐回来,两鬓落满了皑皑白雪。
东瑗服侍他更衣,就问了他那酒。
盛修颐接过东瑗递过来的温热帕子擦脸,笑道:“今日不是初雪?那是青梅酒,酸甜可口,很有有名,我特意买回来给你喝的。”
下雪天赏梅饮酒,颇有诗意。
东瑗心里顿时暖融融的。她笑着道谢,让人去把酒温了。
诚哥儿吃了奶早早睡下,东瑗就让小丫鬟去折了几株腊梅回来,插在汝窑梅瓶里,摆在内室临窗大炕上旁。她自己又折了几枝,摆在窗台上。
内室里顿时暗香浮动。
丫鬟们摆了下酒的小菜,又把温热的酒坛搁在一旁,全部退了下去。
东瑗撩起一角的防寒帘幕,推了半扇窗子,寒意缓慢席卷而来。
盛修颐进来,坐在东瑗对面,东瑗亲自替他斟酒。
“今日怎么如此雅兴?”她自己亦饮了半盏,笑着问盛修颐。
下了整日的雪,窗外地上积了厚厚一层,映得天地间明晃晃的。屋内烛火虽然很幽淡,盛修颐依旧可以看到东瑗那秾丽的脸。
他笑容便从眼底荡开:“什么雅兴?路过酒坊,闻到了酒香,就想起青梅酒好喝。怎样,名不虚传吧?”
东瑗又抿了一口,虽然酸甜,可不掩酒的辛辣。缓缓入喉后,才有醇厚的香甜泛起。
“好喝……”她赞赏。
盛修颐瞧着她的神态,忍不住哈哈笑起来。
两人聊着琐事,一盏盏酒入腹,东瑗渐渐不济。她脸上燥热起来,火烧般倒也感觉不到寒意。心跳得有些快,捧住酒盏的手开始微抖,她知道自己快醉了,就不想再喝。
盛修颐却又给她斟了半盏。
东瑗推给盛修颐,舌头有些大:“……不行了。你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