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居然问出这么笨拙尴尬的话!没有经历过感情,对这种事不能迅速判断,直到事后左思右想才明白。可惜晚了。
东瑗很懊恼,不知道盛修颐会不会恼羞成怒?他们在新婚中,丈夫回来陪妻子吃饭,怕她人生地不熟不自在,她居然巴巴去问他。
怪不得他尴尬说不出话来。
东瑗想到自己处处仔细,偏偏犯了这么大的错,闷闷吃了两口饭,就放下筷子。
大约半柱香的功夫,蔷薇从外面回来了。
她一边服侍东瑗梳洗,一边低声跟她私语:“两位林姨娘进府快十二年,一直无子嗣;二爷有两个姨娘,也无子,二奶奶这些年只有二小姐,后来也不见动静。世子爷房里的范姨娘过府两年,也无子。”
然后,她的声音更加低了:“大奶奶,二房、三房一共四个少爷,都成亲,妻妾好几个,都是女儿,一个男孙都没有!”
二房、三房,是说盛修颐的二叔、三叔。他们一共四个少爷,居然没有儿子?就是说,盛修颐四个堂兄弟及他的亲兄弟盛修海,都无儿子。
东瑗听到这话,面上一肃。
是天意还是人为?
就说她们这一房,二奶奶房里的姨娘没有子嗣,可以猜测是二奶奶捣鬼。正妻自己没有生下儿子之前,不想让妾室诞下庶长子是可能的。
那么两位林姨娘是怎么回事?
东瑗突然觉得人好难看透,她从前对世界的把握与通透好像一下子就失去了作用。她看着婆婆,直觉她是个敦厚善良的人,她眉宇间的温良不是装出来的。
可公公的姨娘没有子嗣,难道真的跟婆婆没有关系?
二爷的生母是婆婆的通房,那个女人好像没有抬妾就殁了,也跟婆婆没有关系吗?
“大奶奶,只要您和薛姨娘有了男孙……”蔷薇低声补充道。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来。
东瑗却明白。
在盛家男孙急缺的情况下,只要她或者薛江晚生下男丁,她在盛家宗族的地位就彻底保住了!
“想诞下男孙?”东瑗微微苦笑,“那要看咱们的道行了。”
东瑗此刻才觉得,她的滕妾薛江晚是个完全无用的人。她对薛江晚很了解,那个女人自以为很聪明,其实不过尔尔。
倘若盛家子嗣艰难是人为而不是天意,那么想要诞下嫡子,就需要步步算计、层层防范。而薛江晚的自以为是,她就算有命怀了子嗣,也没命保住!
东瑗只能靠自己。
到底是天意还是人为?
越想,越觉得心里乱糟糟的。
她和衣躺下,直到亥初盛修颐才从小书房回来。
他简单的洗漱后,躺下背对着东瑗,没有了昨晚的温存体贴。
东瑗则是累了一整日,见他回来,又不肯同她说话,她一时间亦没有话题,说了句“我先睡下了。”就放心沉沉睡去。
亥初三刻,东瑗已经进入梦乡。而远在东南角的元阳阁依旧亮着灯火。盛夫人还没有睡,在等盛昌侯。
盛昌侯今日比往常回房都要晚。
康妈妈便在一旁服侍,跟盛夫人聊天解困。
话题兜兜转转,就转到了新媳妇薛氏东瑗的身上。
“长成那样,简直是造物者的恩赐。”盛夫人笑道,“颐哥儿好福气。你瞧见没有,薛氏行事大方,说话得体,教养得规规矩矩。侯爷说要防她,让我把蘼芜和杜若给颐哥儿,可是我心里思量,薛老夫人是什么人?那是个敢告御状巾帼不让须眉的女人!镇显侯府几次灾难,甚至镇显侯被判当即问斩,她都能把丈夫救下来。她溺爱的孙女,品行能差吗?我瞧着薛氏,就样样好,有薛老夫人的遗风……”
康妈妈在一旁陪着笑:“大奶奶是个贤良模样的。”
“是啊。”盛夫人笑道,而后又叹气,“就是不知道和颐哥儿有缘分没有,这夫妻不知能不能到头啊……”
这个话题,康妈妈就不敢接了。
盛夫人正要兀自把话题绕开,盛昌侯气哄哄疾步进了内室,连丫鬟都来不及通报盛夫人。
见他脸色铁青,康妈妈当即退了出去。
盛夫人忙起身,给他倒了杯热茶,递到手边道:“侯爷,您这是跟谁置气呢!”
盛昌侯一掌拍在炕几上,震得茶盏颤抖,清香茶水溢了出来,盛昌侯暴怒:“没出息的东西,被个女人缠了足!那个薛氏,就是个狐媚子,颐哥儿的前程,迟迟早早送在她手里!”
一进门气得青筋暴突,居然是骂刚刚进门的儿媳妇。
盛夫人心里不快,却不敢表露,惴惴坐在炕沿上,柔声劝慰:“侯爷,您身子骨不好,别为了孩子的事气坏了自己。颐哥儿做错了什么,您要打骂便打骂,何必生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