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盥之后,喜娘端上合卺酒,给东瑗和盛修颐喝了。
盛家侍女端上肴馔,东瑗和盛修颐各自象征性吃了一口。
最后,按照习俗,新郎的侍女要帮新娘脱下霞帔,摘下凤冠;新娘的滕妾要帮新郎褪下吉福,换上喜气衣裳,这称为“脱服”。
在喜娘的指导下,东瑗头上的凤冠被侍女摘下后,她的脖子似卸了千金般的轻松,终于能自由扭头、抬头。她不敢幅度太大,还是微微动了下脖子,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垂首。
薛江晚伺候盛修颐换下了吉服。
婚礼便算完成了。
新郎官被拉去外间陪客、饮酒,款待来宾,剩下亲戚女眷便围着东瑗打量,笑嘻嘻评头论足。这亦是新婚闹洞房的一种形式。
她们说话声音虽然很轻,东瑗亦听得到最多的、不停重复的一句话:新娘子像天仙一样美丽。
皮肤白皙,额头饱满,是福禄之相,新娘子有福气。
甚至听得有人说,盛家世子爷看到新娘子脸红了,还是头一回见盛家世子爷脸红。
这些话,不知真伪,东瑗都垂首听着,无得意,心里没有任何涟漪。她是新娘子,按照习俗,她需要“坐床”,不能笑,不能开口,任由众人闹腾着她。
她不敢抬眸,只得低垂了眼帘任人打量着。
约两刻钟,有小丫鬟清脆声音道:“开席了,二奶奶请众人夫人、太太、小姐们前头坐席。”
东瑗听到呵呵的笑声,鱼贯而出的脚步声,新房里渐渐安静,只有两个喜娘、盛修颐身边的两个美婢和薛江晚陪着她。
“姐姐,你累了吧?”薛江晚声音细腻柔婉,轻声问着东瑗,然后端了茶来,“姐姐先喝口茶。”
姐姐?
东瑗心中好笑,她这么快就进入了角色?看来她对这个滕妾的身份很满意。
东瑗微微抬眸,新房里四处摆满红艳蜡烛,将斗室内照得艳丽喜气;桌椅上皆贴了大红喜字,绣着盘螭栖凤的大红锦缎帐子,交颈鸳鸯的喜被,将东瑗原本就浓艳的脸映衬得越发撩人妩媚。
她抬脸的瞬间,薛江晚愣一瞬。
这个在家衣着、妆容都素淡极致的九妹,原来浓妆艳抹非但无俗气,反而似璞玉雕琢后,发出灼人眼眸的光彩,令人心动神摇。
薛江晚活了十七年,向来自负美貌,此刻却难掩心中嫉妒,自惭形秽。
东瑗樱红唇齿轻扬:“多谢妹妹,我不渴的。”
她是真的不渴,也不想此刻就和薛江晚弄得姊妹情深,她心中依旧过不去这个坎儿。
当着喜娘和盛家丫鬟的面,薛东瑗没有抬举薛江晚,令薛江晚尴尬不已。她心中暗藏了恨意,讪讪将茶盏放下,又问东瑗是否累了,先伺候她梳洗休息。
东瑗依旧淡笑,一同往日的疏淡客气:“我等世子爷回来,妹妹先下去歇息吧。”
然后对两个喜娘道:“夜色将深,铺好床被,你们也去歇息吧。”
两位喜见东瑗一路上羞赧安静,并无世家小姐的傲气或者大方,比起小家女子还要羞赧沉默,以为她是个怯弱无主见的,正要提醒她该铺床了,没想到东瑗自己先开了口。
两位喜娘对视了一眼,开始帮着铺床,将床上的花生、莲子、桂圆等等吉祥物都收起来,又把房间里的肴馔撤下去。
薛江晚插不上手,东瑗又开口撵她,她实在不好再留在新房里,只得出去。穿着水红色吉福的她搀扶着丫鬟的手,出了薛东瑗新房的正院。
悬挂双喜字的灯笼把正院磨砖对缝的院墙和朱红色大门照样得红光满目,门楣上三个鎏金大字越发醒目闪耀。
“静摄院……”薛江晚轻轻念着这三个字,语气里有难以遏制的晦涩与憎恶,似乎在心中咒骂薛东瑗。顿了顿,她敛了情绪,掩饰般问身边的丫鬟燕儿,“为何这里叫静摄院?”
燕儿摇头,小声道:“姨娘,我原是外院书房伺候的,不懂世子爷这屋里的事。”
薛江晚有些不满看了眼燕儿。
薛江晚是薛东瑗陪嫁的滕妾,除了她的乳娘李妈妈,她在薛家的用度一律不能带到盛家来。昨日她随着陪嫁一同进了盛昌侯府,盛夫人遣二奶奶葛氏帮她安排了住处,住在静摄院东斜角的一处庭院里,跟盛修颐其他三位姨娘住在一起。
不同的是,她的屋子是正主屋,是生了庶子的陶姨娘腾出来的,比其他三位姨娘地位高,薛江晚很满意。
这个燕儿,就是二奶奶临时拨给她用的丫鬟。薛江晚感觉这个丫鬟呆头呆脑的,一问三不知,她很不喜欢。
盛夫人让薛江晚的乳娘李妈妈跟着她做管事的妈妈,又派个三个二等丫鬟给她使。
盛修颐的其他姨娘都是一个管事妈妈,两个二等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