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礼,陈士两人都默然无言,稍稍顿了会儿,便开始攀爬城墙。
这城墙若有人守着,便是难以攀爬。
可既然城头没人,八品武者完全可以利用砖缝快速地上行。
数息后,两人快速地上了城头。
往下一看,两人皆是惊呆了,身子好似掉进了冰窟窿彻底冻僵了。
铁杀眯眼看着,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曹礼转身,惊惧道:“死了.全死了.”
铁杀皱眉,淡淡道:“去开门。”
银溪坊,一间隐蔽的楼阁中。
一群野供奉正围在一起。
血剪子作为其中七品,自是被簇拥在中间。
不一会儿,门外有一身影从远快速掠来,跨过门槛,道:“铁杀回来了!”
血剪子唇角一勾,扬首道:“打起来了吗?”
“没有。”
“没有?”血剪子愣了下。
“铁杀入了城门,城门里没动静。”
血剪子眼珠猛然瞪起,道:“这事儿不对劲。
对了,清香将军那边通知了吗?”
“铁胆早去了,应该已经通知到位了。
清香将军会调集兵马,今晚就攻入县子,然后我们这边和孙家那边的供奉都会里应外合,将山宝县彻底拿下。”
血剪子想了又想道:“不行!得去看看!就说听到孙家攻城的消息,所以来救援。”
说着,他便匆匆起身,又叫了三个八品,然后交代了其他人等消息后,便匆匆往内城方向而去。
血剪子来到内城时,内城城门正打开着,以至于内里那些刺目的尸骸,扑鼻而来的血味儿一目了然。
血剪子凶目圆瞪,死死盯着那越来越近的画面,还有一张张脸庞
忽地,他看到了一张脸,那是孙家家主孙剑罡的脸。
那张脸正连在半截血肉模糊的身子上,手里的剑从剑尖处往下剖成两段儿
这位论实力,可谓是山宝县第二高手的孙家家主脸上犹然带着不敢置信、瞠目结舌、惊骇万分以及.一抹突兀的表情。
他死的很快,是被秒杀的。
在山宝县,谁能秒杀他?
不对,孙家家主身侧的那个人.
公输羊!!
公输羊.
同样的死法,同样的惊惧,好像临死前看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场景
秒杀。
也是秒杀!
也许,公输羊是和孙家家主一同被秒杀!
血剪子喉结滚动,脑子里好似有大钟狠狠撞了下,“嗡”地一声便空白了。
他设想过很多情况,却唯独没有这一种。
直到快马将要入城,他才反应过来,提前翻身而下,半跪在地,朝着不远处那络腮胡的白袍男子,道了声:“属下救援来迟,请门主恕罪!”
铁杀幽幽看了他一眼,眸光转动,胸腔重重地喘息起来,好似是一头发怒的野兽,但紧接着这怒火就被压了下去,面色阴晴不定,宛藏雷霆,却又含而不发。
他看着满地的尸体,这些尸体里有孙家顶级的强者,与他齐名的强者,还有孙家最年轻的天才长老,以及公输羊。
而他也已经知道柳长老死在家中,田长老消失无踪唯余一把空刀落在肉田边,豢妖阁,傀儡间都有死人
这一切的一切,已经足够他还原初当时的场景了。
可唯一不能还原的就是眼前这一幕。
这刺目,血腥,极度残酷,的一幕。
几方阴谋交织,可在推进到最高峰的时候,却似乎出现了某个存在,将这一切摧枯拉朽地横空斩断。
血剪子此时喉结滚动,背脊后浮出的白毛汗又凝成了汗珠,滚了下去。
这个人能秒杀公输羊,能秒杀孙家家主,这岂不意味着那个人也能轻易秒杀他。
当生命被人轻易拿捏,所剩的唯一情绪,就只有恐惧。
但这个人是谁?
他是谁?
是谁?
谁?
所有人都在猜。
铁杀盯着血剪子的视线收回,他深吸一口气,忽地扬声道:“老祖!一定是老祖!!
老祖,是您回来了吗?
您帮我们斩杀了孙家魏家的恶贼,是您回来了吗?
老祖!!!”
铁杀忽地欣喜若狂,如个小孩子般地高喊着“老祖”的名字。
不少血刀门弟子显出愕然表情,而丁老在一旁抚须道:“门主说的那位,是你们血刀门百年前的那位掌教。
说起来,你们门主能有今日实力,还是因为在年轻时候得了他的指点,没想到他老人家又回来了。
之前门主不让我说,现在门主既然自己说破了,那老夫也没什么好藏的了。”
说罢,丁老也是作揖躬身,语带恭敬地扬声道:“丁某,见过血刀老祖~~~~~”
“老祖!”
“血刀老祖!”
“老祖!”
“血刀老祖!”
弟子们也忽地狂热起来,在这乱世里,任谁知道自家有一位老祖在,都会开心的要死。
一旁的血剪子已是冷汗涔涔。
过了会儿,他便以要返回大同坊为理由,快速离去。
黄昏暮色,染地如血。
血剪子匆匆忙忙地跑到银溪坊众人汇聚之处,面色惊惧又阴沉道:“快,快去告诉清香将军,按兵不动,先按兵不动!”
“怎么了?血哥?”
“血刀老祖血刀门有一位老祖!孙剑罡,孙书锋,公输羊,还有另一位孙家长老全部被杀了,秒杀全是秒杀
快去告诉清香将军,山宝县不能攻,不能攻!!”
血剪子声音逐渐嘶哑,而阁中众人也都是惊的一头冷汗。
三十八号宅子,地窖里,李元静静坐着,阎娘子和老板娘一左一右靠在他身侧。
地窖空气并不好,众人草草吃了些冷馒头,此时正静静等待。
“当家的,我问过那些商会的人了.他们无处可去
他们说,逃到我们这边角旮旯的县子,其实就已经算是到了最安全的地方了。
再要么,往南逃,可那里是妖兽的乐园。
再或者往东逃,借船出海,寻一座孤岛.
可海上有海寇不说,深海中有海妖不说,即便运气好真找到了一座孤岛,那孤岛也未必见得安全
他们没地方逃了
还有还有位曾经跑过海路的商客说.海上有不少怪事,不能去。
比如人在甲板站着,头忽然就飞了。
比如炎炎夏日,忽地下起鹅毛大雪,那大雪在天上是白的,可落在手掌,摊开一看,却都是腐烂发霉的恶臭肉渣
比如有人说.说他朋友做了个梦,梦到站在一个黑色屋子前,屋子里有磨刀的声音,有女人的尖叫,他朋友说完的当天就没了
比如有人眼睁睁地看着一艘船钻入雾气,然后就消失了.
逃不了的
他们哪儿都逃不了.”
老板娘平日里看似坚强,人前人后都端庄大气,极有主见,可此时却害怕地紧紧抱着李元的胳膊,嘴里小声说着这些日子打探来的消息。
她不打探还好,这一探差点没吓晕过去。
那些人平时自然不会说这些,可现在他们都是慌乱无比,自然把平时的一些禁忌一些隐秘都说出来了。
此时,老板娘口中说着“他们哪儿都逃不了”,其实是担心她和相公,还有阎姐姐以及认识的人逃不了。
李元之前听她说过这些,此时知道她是心中恐惧却一直暗暗压抑。现在她又躲在地窖,入目的是阴暗的光线,周边是压抑的气氛,这才引爆了那些恐惧,所以磕磕叨叨。
于是,他将这惊惶的美妇搂入怀里,让她臀儿压在自己大腿上,继而软语安慰,温言轻抚,后者这才慢慢平静下来。
不过,他心也知道,薛姐说的没错。
他是没地儿逃了。
这个世界,
有人的地方复杂。
没人的地方恐怖。
越往中原,就越是绞肉机.
山宝县,不过是个边角旮旯的县子罢了。
希望这一次,不要有人发现是他出手的吧。
他微微后仰,闭目,却又借着蚂蚁观察外面。
入夜的时候,他见到了有人敲门,又有人翻入门中,喊道:“李师弟,李师弟,没事儿了,门主回来了!
李师弟,你在不在?”
李元认出来人,正是内门弟子,不过他生怕有诈,还是不出去。
待到那内门弟子走后,他看向众人,忽地交代了句:“都记着,我是在听到信号烟花后,就一直和你们躲在地窖里的。
否则门主要是知道我出去了,见到了入侵者却还逃跑,我怕他降罪于我,都知道了吗?
王婶,小菊,大家”
众人纷纷应答。
又过了良久,铁杀亲自挨家挨户地跑,这才把隐藏的一家家人给唤出来了。
李元见到铁杀出现,心里也是舒了口气,这才带着家人们掀开石板,从地窖里走了出去,只是他那把斩马刀却没带出去,而是藏在了地窖里。
铁杀看到李元,明显舒了口气,可旋即面色却又有些复杂和疑惑地盯着他,道:“没事儿吧?”
李元苦笑道:“门主恕罪,弟子见到烟花信号后,便匆忙带着家眷躲入了地窖中”
铁杀招了招手道:“元兄弟,我们走走。”
李元有些担心地看了眼阎娘子她们。
铁杀笑道:“城里已经没事了。”
李元这才点点头,走到了铁杀旁边。
两人踱步而远,出了宅子。
宅外,月光如霜,照在清冷的水洼塘上。
两人的靴子踏过此处,溅起泥水。
月光散裂,如晃眼碎银。
李元满脸疑惑,轻声问:“门主,发生什么事了?”
铁杀忽道:“豢妖地阁的密道石板被撞碎了,从里撞的,而外面的那些入侵者也有不少是被咬死的,可所有妖犬都好好地关在笼子里”
铁杀语气忽地变得小心翼翼起来:“元兄弟,我是说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是你把那些妖兽给带出阁去了?”
李元满脸诧异,“我我没有啊我要有那本事就好了。那些妖兽里可是有黑侯和奇行在啊,我还没能驾驭.”
说着,他又显出些羞愧,低头道:“对不起,门主。”
铁杀沉默不言,忽地又笑了笑道:“对什么对不起?你是对的,这种情况就该躲起来!
我和你说吧,元兄弟,是这么回事啊”
旋即,铁杀把故事从头到尾讲了一遍,而在最关键最核心的那一处,他则是把“血刀老祖”按了进去。
李元听得心中暗暗懵逼,可脸上却是又崇拜又兴奋地道:“我们血刀门居然还有一位老祖!!”
“是啊。”
铁杀凝重地点点头,又道,“只可惜他老人家神龙见首不见尾,当年指点了我一次,如今再度出现却又救了我血刀门一次,却不现身相见。欸终究是铁某缘分浅薄啊。”
说罢,他拍了拍李元肩膀,道:“元兄弟,你今晚先休息,明日一早来血怒堂参会。
趁他病要他命,我们商量一下吞并孙家的事。”
“是,门主!”李元恭敬应答。
片刻后.
“门主啊,依老夫之见,其实要想知道真相,只要带李元去豢妖地阁里走一走就知道了。
他若能掌控黑侯,奇行,那黑侯见他时候的态度就足以说明一切了。
妖兽可比人诚实多了。”
丁老抚须,站在窗前。
铁杀在一旁道:“那丁老是觉得我该去这么试?”
丁老哈哈笑道:“你又不傻,下这种把自己逼死的棋做什么?”
笑罢,丁老却又默不作声了,神色凝重道:“若是他,他便不是李元,他到底是谁?”
铁杀道:“也没确定就是他但这一次却是多亏了这个他,我们血刀门才没被攻破,他是我们的大恩人。”
两人说着话,外面空地上却是昂起了腾腾的火焰,那是尸体在被烧掉的情景。
铁杀看了眼窗外,沉声道:“他就是血刀老祖毕竟,除了你我,这世上再没人知道老祖已经去世了。”
十天后,当朝阳的光穿破苍云,投落在山宝县时,千家万户多还在睡梦的宁静中.
树上落叶凋零,随风满天飞着,好像一把把洒出的泛黄纸钱.
牛车轮毂的刺耳吱嘎声里,一批批新人被运往了黑市。
那浓厚的好似不详的幕布里,忽地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
紧接着便是更多的尖叫.
卖货人匆忙揭开那活物的黑布,往里一看,见到的是一张张扭曲的女人脸庞,面如金纸,七窍流血,显然是有人提前暗暗给她们递了毒药。
这些女人,不少是之前的魏家人,还有些则是孙家人。
卖货人饶是见惯了死亡,此时却也是懵了。
而空气里,四面八方皆传来歇斯里地的恶毒诅咒。
“我诅咒你们,不得好死!”
“我诅咒你们,和我们落得一般下场!”
“诅咒!诅咒!”
“咒!!”
卖货人手脚冰凉,他想阻止自杀,便招呼了人快速冲向一块又一块幕布,但却只见到了一个又一个的死亡。
当他冲到最后一个铁笼时,内里的女子是孙家一位长老的女儿,这女子对他诡异的笑了笑,然后将手中绿色的药丸丢入了嘴里,继而用不带任何温度的语气说:“你们.都.会.死.”
许是剧毒发作,强烈的痛苦让她发出可怕的尖叫:“所有人都会死!”
附1:觉得今天写的算是个相对连贯的整体,从哪儿割都有割裂感,就两章合一发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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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