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忽之间,鹤熙又感觉眼前的凯莎有些陌生。
这个神圣凯莎虽看起来更加活泼、平易近人,失了几分众神之神的权威,可那烂漫的语气中,流露出的是无法掩饰的澹漠。
是的,就是澹漠。
不将任何人的生命放在眼里,包括相识三万年的好姬友鹤熙。为了宇宙的未来,甚至会用感情去迫鹤熙做正确的事。
太理性了。
这不是真正的凯莎,真正的凯莎是人性与神性并重的,她会为了实现心中的理想世界牺牲天使文明的现在,也会为了天使文明的未来放弃执着的正义秩序。
她铁血冷漠,却也有温情的一面,她在乎着每一个为正义秩序的天使。
眼前的凯莎虽语调、语气比昔日的神圣凯莎更加活泼、和善,言语中透露出的本意,却全然没有了那份温情。
像是个工具,为了宇宙的存续,牺牲掉所有情感,只剩下理性思考的工具。
有点像是曾经的安澜。
鹤熙不寒而栗,深深凝望凯莎一眼,眼神中尽是忌惮与怀疑,询问道:“你还是凯莎吗?”
“被发现了吗?”
凯莎忽然笑了笑,说道:“当然是了。
我有凯莎全部的记忆与智慧,与凯莎相比更加理性,不会去做无谓的错误选择,计算能力与思考能力更是将凯莎远远超越。
我又如何不是凯莎了?”
鹤熙明白了。
她是凯莎,也不是凯莎。
人生五十年,与天地长久相较,如梦又似幻;一度得生者,岂有不灭者乎?
这是失去物质躯体、“身合天道”之后的必然影响,凯莎三万年的人生经历足够崎区坎坷,可与上百亿甚至数十亿年寿命的宇宙相比,不过沧海一粟。
当凯莎、时光神失去物质躯体,然后选择与宇宙“相合”,进而探索宇宙更无垠的知识与奥秘,个人情感被稀释到极点,便是必然的命运。
她是凯莎,亦是宇宙表现出的一个名为“凯莎”的人格。
“我明白了。”
鹤熙微微颔首,了然道:“我会去做正确的事,但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我的心中所爱。”
宇宙能否在三十亿年后重生,与我鹤熙又有什么关系了?
我的寿命也就只有三万岁而已,梅洛天庭的心尚且操不过来,又如何有能力去奢谈宇宙的生死存续。
但那就是正确的事啊,如果有可能让一个人活下去的话,那为什么不去做呢?
“没有必要!”
躺在鹤熙怀中,本只是一个凯莎创造出的梦中泡影的安澜忽然睁开了眼睛,在鹤熙诧异的眼神之中离开了鹤熙的怀抱,反过来将鹤熙抱在了怀里。
“你说宇宙的毁灭是必然发生的命运,只是我便偏不信命。
纵使evolto的无敌力量已经得到了印证,但我更加认为他并非不可战胜,是只要我用智慧与耐心,更可以想通的东西。
我不会因为不信,而故意去做相反的事情。
什么天意、缘分、宿命或是命运也好,我安澜便只会做,我理智告诉我怎做才最正确的事。
若要我去杀戮,我会杀戮。若要我去反抗,我会反抗。若我生命容许爱的存在,我便绝对会去爱。
不管他人怎样评论,不理他日自己能否保存真我,我安澜亦会去做正确的事,与evolto战那正确的战。
但绝不是为了你,或是为了什么宇宙苍生明白与否的去战。
我只会为琪琳的安危去战,为凉冰的青睐与彦的明天去战,为蕾娜去战、为蔷薇去战,去阿狸、兰苑、阿追、冷还有鹤熙,以及那些因缘际会与我相识的人去战。”
光是什么,光是纽带,nexus。
宇宙的存活又和我安澜有什么关系了?谁特么的在乎宇宙的生死存续,我在乎的便只有能够切实感受到的nexus、羁绊。
如果宇宙毁灭、只有我一人可以独活是命中注定的命运,那与evolto这一战又有特么的什么意义!?
与evolto一战,是为了能让自己活下去、能让所爱的人活下去,如此我安澜才会开心。
但如果鹤熙他们的死亡是避不开的宿命,已经拥有情感的安澜,即便独活又怎会开心。
不开心,纵使独活又有什么用了?
从始至终,安澜的目的就只有一个,那就是创造出一个能让所有人都满意的世界。括弧,与安澜无关的人不算“人”。
鹤熙感受到了安澜的坚定与语气中的不容置疑,心中莫名感动,涌出一股暖流恨不得涌泉相报。
感动时又有些感慨,真是造化弄人。
命运真的是个很奇妙的东西,三年前与鹤熙素不相识,莫得感情,心中只有乐子与自我的安澜,此刻成为了鹤熙最爱的那个人。
一改往日的实用主义,决心为了心中所爱要去寻找奇迹创造一个谁都不会受到伤害的世界。
而与鹤熙有三万年羁绊,神性与人性并重,为了天使的未来决心放弃理想中正义秩序的凯莎,此刻因缘际会成为了更加理性,以实用主义出发希望鹤熙去死的那一个。
如果在三年前、一万年有人这么告诉鹤熙未来会发生这样的事,那么鹤熙认为ta一定是疯了。
“啪、啪、啪……”
宇宙意志的代言人、凯莎面带微笑轻轻鼓掌,称赞道:“不愧是被我选中的人,纵使面对绝境,依旧能做到心怀希望。
或许你能真正实现奇迹也不一定,凭借你的潘多拉魔盒,那好像是能够创造新世界的道具对吧。”
不可能的,嘴上说着有可能,凯莎心中却对安澜的决意不以为然。
潘多拉魔盒安澜有,evolto也有,并且数量还比安澜多一个。
潘多拉魔盒会成为消耗品,那开创出新世界的能力也会在战斗中被用掉,以支持安澜反败为胜击败evolto,这便是宇宙的推演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