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松睁开了眼睛,从地上坐了起来。
眼前,一排排墓碑摆放整齐,排成一片,地面洁白,天空灰白,一片空白。
文松走到距离自己最近的墓碑正前方,这块无字墓碑上刻画着某种奇怪的图案,流动的水,倒塌的树木,还有半个露出水面的头颅,就像是鳄鱼或者狗的样子。
文松轻轻抚摸墓碑上的图案,墨绿色的粘液,如同水银一样沉重的粘液逐渐淹没他,肢体,胸口传来挤压感,疼痛,呼吸困难,移动艰难。
粘液中,一只明亮的橙黄色眼睛睁开,眼睑打开,深黑色的竖瞳直直锁定文松。
墨绿色的冰冷液体流动着,压迫文松的内脏,文松艰难地呼吸,他看着面前,那一块阴影轮廓逐渐靠近他。
“啵——”沉闷的声音伴随着“水花”出现,本就被阵阵“涟漪”所重创的文松瞳孔收缩,棕黑色的瞳孔中,一张充满利齿的巨口逐渐放大。
“……”文松惊恐地张开嘴,却无力吐出一句话,他惊恐地被这张巨口撕碎。
文松睁开了眼睛,颤抖着伸出手,勉强翻了一个身,跌跌撞撞地用手肘支撑地面,艰难地弓起身体。
眼前,一排排墓碑摆放整齐,排成一片,地面洁白,天空灰白,一片空白。
文松吐了口气。
请神上身对于他而言算是基本功,只不过,正常的出马仙家弟子,大多有固定的家仙,一位或者几位可选,而另外一部分,则会询问本地的精怪鬼魂。
哪像他啊,每天都得受这种折磨。
是的,折磨。
对于文松而言,请神上身的说法并不适用,因为他请的,只是一段又一段记忆。
文松所经过的地方,土地,树木,尸骸带有的记忆,会被他携带,化为某种特定的形式,共他选择。
而这空间,不如说是文松儿时一时兴起,尝试冥想,又或者观想的产物。
只不过现在嘛……
文松看着空白的空间中,一排排墓碑,有些后悔。
这份回忆所化的力量,往往只有回忆本身,最炙热,最激烈,印象最深刻的一部分。而非其他出马仙家弟子,请神上身时,获得的力量诡谲多变。但胜在可以承载不同的记忆,可以承载的力量数量,只取决于文松自己的记忆力和承受力。
通过印象深刻的回忆获得力量强大,但是在承载记忆时,自身的心智毫无防备,与请神上身时不同,因为仙家会自己收敛意识,防止自家弟子心智受损不同,而“请记忆上身”可不会在意心智是否受损,而是直接传达各种危险的信号。
化为实质的压迫感,肢体破碎,脏器毁坏,死亡等刺激会真实地传达给文松。
这份力量并非一次性的,只要印象不淡去,就可以反复使用。但是一旦印象偏离所承载的记忆,力量便会削弱,乃至于消失。
而反复的体验不同的感官冲击,这比做梦危险多了。
一旦梦境中的感官,和现实中的感官一致,虚幻与现实的隔阂消失,你是否能分清自己在梦境又或者现实呢?
文松的答案是,并不能。
文松深吸一口气,自己又从强制性的遭遇中活了下来,这份回忆的压迫感,被猎食者锁定的感觉如有实质,让他浑身上下,每一根骨头都隐隐作痛。
“呼!”气息进入肺部,肋骨与小腹开始发麻,轻微疼痛时,文松才将这一口气吐出。
他站了起来,看向面前那一排排墓碑。
那一排排不论文松如何旋转,始终朝向他的墓碑。
摧残心智,甚至足以造成创伤的记忆,化为了文松战胜那个“灰大仙”的力量,可一位邪仙在城市中蛊惑青年,采集血液,就为了作一捆红绳“神仙索”,这件事给文松带来了更大的不安。
“知来者之可追。”文松摇了摇头,皱眉,一拳捶打在自己的胸口,疼痛的感觉瞬间压迫心脏,之前“被撕碎”的记忆中,带来的幻痛又让文松无力地跌倒在地。
“呼!”又是一次吸气与吐气。
文松摇了摇头,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又僵硬地放下手,掌心朝下支撑着地面,爬了起来。
他抬头看向面前的墓碑,依旧是无字碑,刻画着一只闭上的眼睛的无字碑。
文松一把摸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