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勃将个人终端从门禁上扫过，看着金属房门沿滑轨无声打开。房间里所有窗帘紧紧闭合，一片黑暗。迈步进门，他缠满绷带的手挥动唤醒门廊的屏幕，听到了后方大门液压杆闭合的声音，全身瞬间脱力，靠在了大门上，随即滑倒，就那样坐在了门口。

“欢迎回来，需要为您开灯吗？”

黑暗里，一道带着些电子音的磁性男性嗓音传出。

周勃双眼微微闭合，没有做任何回应。那道声音也没有继续询问，空气就这样停滞在黑暗和沉默里。

大约一刻钟后，周勃终于有了动作。双手轻扶缓缓起身，浑身不着力地在黑暗里摸索向一个房间。房间内，是有些陈旧气息的家具陈设，简单的小床，小小的衣柜和矮桌，窄椅，书架。

房间没有丝毫生活的气息，但整洁的仿佛居住者刚刚踏出家门。

矮桌上，有相框端正放在中间。

里面是一个慈祥老者的模样。

黑暗里什么都看不见。但周勃拿起那个相框和一旁叠好的毛巾，就那样一遍一遍不停地擦拭。空气又再次陷入了沉默。黑暗好像吞噬一切的黑洞，隔绝了周勃与世界，是内和外不可跨越的壁垒。

时间的概念仿佛变得淡薄，不知过了多久，周勃终于开口：

“该添副相框了。用彩色，黑白的不好看。”

“是。添谁？”

“把灯打开吧。”

“是。”

有些黯淡的温暖灯光随之亮起，周勃轻轻将相框放下，将毛巾叠好。停顿一下，深吸了口气，转身向自己的房间走去。周勃一边走，一边抬手在胸膛中央处轻击两次，再双手下按横滑过小腹部腰带位置，特训服随着动作松脱，被扯了下来扔在了床边。他随意地躺倒在床上，沉沉睡了过去。

周勃睡的并不安稳。梦到了很多东西，周勃存在意识的这短短两天经历了太多，让他的思维纷杂而混乱。

但周勃不知道，在他睡去的同时，相框里的老人眼睛闪烁，慢慢从相框脱离，显现出复杂的几何结构，向周勃的房间飘来，悬停。

看了眼额头挂满汗珠，眉头紧蹙的周勃，随后将目光投向了远处的天空。

“渴望光明的人慢慢会习惯在黑暗里待着的。”

一句话语落下，又再度安静。

眼睛的层层几何结构之下。是一个被复杂机械结构填充的地方。发条，连杆，齿轮，曲轴……每个部件都闪烁着黄铜的光泽，但彼此并不链接。以一种未知的方式相互驱动，运转，形成巨大的球形构造。这个巨大的几何结构位于“具现之海”底部，与规律相连，承受着整座“海洋的的压力，球体中心盘腿坐着位老者。

老者便是万千规律的中心。

议长。

刚才是他的眼睛。

他并没有去世界之外找那些所谓的“苍蝇”。早有默契的事，何必在亲自走一趟呢?给小家伙个动力罢了。

黄铜闪烁的空间里，传来了轻微的运作声，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这种韵律仿佛带着某种魔力，能够驱散心中的恐惧和烦闷，透过层层的几何结构，让周勃不再辗转，渐渐陷入深眠。

不知睡了多久，周勃听见了大门外传来的敲门和呼喊:

咚！咚！咚！

“周勃！周勃！在不在不，我听说你回来了！去转走！我叫了咱哥几个，大难不死这不得好好唠唠啊。”

“来了来了……几点了?”

周勃有些迷糊的回应，他已经知道了是谁来了。下床，走向大门。刚想开门，一旁传来了那道电子合成的磁性声音:

“现在时间二十二点十一分。另外，记得穿上衣服。”

周勃清醒了一些，这才反应过来，虽然没啥大不了，但还是要注意一下。忙走进一旁的小换衣间内，从烘干机里面掏出换洗衣服胡乱一套，出去打开了门。

“鼾儿别吵了，出来了。”

“我还当你不在呢。刚想走，那咱快一起出去耍，劫后余生啊这可是……”

这是胡护。那个“欺诈幻想”里出现过的周勃的同桌。当然，现在这个真实，显得吊儿郎当。

“去哪?我也刚好饿了……”

周勃这时候才发现自己一直没有吃过东西，肚子里空的能填进去一头牛。太多的事情，太多的情感压抑了进食的欲望，知道自己这位兄弟过来，周勃明白了自己并非孤家寡人。

只是有了更重要的事情和必须要做的目标。

“就去西街大排档！”

周勃喉咙一滚，口水开始分泌。

“走。”

两人并肩而行，勾肩搭背。胡护嘴中话一直不停:

“听说你早早在那破雾里醒来了?牛啊你，咋做到的?

医院里又咋回事?咋出了那么大乱子?

待会儿给咱透个底?……”

“……机密！机密！”

周勃有些无奈。也不知道怎么回复。就一直嗯嗯啊啊，用这是机密来敷衍。这种劫难，让还是普通人的彼此都始料未及。其中详细，不愿让自己的好兄弟也承担。

出了楼道，因为公共交通系统没有恢复，两人只好步行前进。路上的警察数量比常日增加了不少，在巡逻维护治安。废墟，善后，调查，许多地方有些混乱，但更多的是和往常一样的烟火气和生活气息。大楼的窗户灯火通明，街上的行人如织。恍惚间周勃感觉自己经历的那些皆是虚幻，生活没有什么不同，还得去学校进行没有变化，日复一日的学习。不管发生了什么，在时间的尺度面前都只是浅浅的浪花，短暂的插曲。

但事件已经留下了痕迹，结果无法逆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