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老千输?”一个听见赌钱就眉飞色舞的将军这个时候忍不住插了句话,“世子爷,您说反了吧?”
“没反,就是出老千输”吴应熊咬着牙道,“他是满洲铁m子王,我哪敢真让输急眼了?把他逼急了,拿王府出来和我博,我怎么办?
不过这一次,嘿嘿我可不让着他了!”
“世子爷说得对,额们可不能让着他了!”那个将军挥舞拳头道,“和他赌现在额们本钱大,加上李自成和三爷的人,额们有十万大军!”
“和他赌?”吴应熊咯咯笑道,“我才不和他赌呢!我要使诈!
他会赌博,我会出千他的牌,我都知道!而我的王牌,他都不知道,他甚至不知道我会出兵!他凭什么和我赌?”
然后他一脸严肃地对那个好赌的将军说:“你以后也别再赌了十赌九诈!知道了吗?”
“卑职知道了!”那个赌徒将军哪儿敢说不知道?
吴应熊点了点头,对左右道:“走,咱们先回城好好商量一下奇袭襄阳之战要怎么打?”
正月二十二日,常德府的首府,小小的武陵城,已经被李自成麾下奉天军的左、右、后三营给三面包围了,只剩下紧挨着沅江的一面没有办法包围。
而李自成亲领的中营,则摆在武陵城北六七里的阳山余脉脚下的白鹿寺内,至于他的侄孙李来顺所领的奉天军前营的两千四百人,则没有出现在武陵城外
李自成这个时候则立马在白鹿寺北面的高地上,身边跟着三个须发花白,身形高大的闯营将领,周围还有一圈青布白帽的战士,手持长枪、鸟枪,四下警戒。
这三个上了年纪的闯营将领原来都是李自成最心腹的护卫,一个姓田,一个姓苗,一个姓范,都和李自成一起在夹山寺出家,现在终于苦出头了。这会儿已经脱了袈裟,重披战袍,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那个澧州知州黄植生现在也是闯营干将了,穿着一身明朝式样的青布长袍,摇着个纸扇子,立在李自成身边,正在建言:“大王,臣和常德的薛知府是故交好友,他买常德知府这个缺的银子,还是臣借给他的。只要臣出面,他一定会投降的。”
“一定投降?好好”李自成连连点头,“不过现在还早,再等等。”
“等等?大王,事不宜迟啊!”黄植生道,“再等就怕江北的鞑子大举过江,偷袭石门老营。”
“是啊,偷袭额的老营!”李自成笑了笑,“实不相瞒,额在夹山寺那么多年时常梦见鞑子兵来偷袭哦,额还梦见了东山再起,还梦见额大顺军追着鞑子满天下跑呢!黄太守,你说说,额的梦准不准呢?”
“准”黄植生不明白李自成是什么意思,但还是说了个准字。
“好啊,”李自成点点头,“既然准,那就该应验啊!你现在劝降了那个姓薛的,额的梦不就不灵了吗?”
这什么话?这李自成是不是出家出昏头了,怎么变得神神叨叨的了?
“大王,”黄植生想了想,又试探着问,“您是不是要用诱敌深入之计?把江北的清军都诱到夹山,然后设个埋伏,把他们一网打尽?”
“一网打尽?”李自成冷冷一笑,“额为什么要帮吴三桂把鞑子一网打尽吴三桂在湖广这里有八万大军,额才一万五千!”
他回头看了眼黄植生,目光忽然变得阴冷:“黄太守,这两日额还梦见吴应熊偷取襄阳成功,吴国贵夺取长沙得手然后他们两就一起向额压过来,要灭了额这个老闯王!”
黄植生身子一抖:“大王,那您打算”
“额当然有打算了!”李自成笑道,“告诉你也无妨,额可不打算一直在澧州、荆南、常德这一带呆着一直呆在这里,早晚被吴三桂挤死,额得往外跳,到离开吴三桂远一些的地方去开辟一番局面!”
李自成早就看穿了吴三桂他都因为吴三桂的“冲冠一怒为红颜”亡过一次国了,要再看不穿,那不成傻子了?
“大王,那您打算往哪里跳?”黄植生问。
李自成笑着问:“武昌怎么样?额先叫李来顺去拆了鞑子过江的浮桥,再用搭浮桥的大船当战船,顺流而下奇袭岳州。探子报告说鄂扎叫人在岳州截住了许多从汉口开回湖南的粮船,都扣在岳州。额要是得了这些船,就可以带上全军和家眷顺着长江南下,直扑武昌城!只要能夺下武昌城,那额的棋就完全盘活了,往北可以占大别山,往东可以取江南,往南还可以拿下江西黄太守,等额拿下武昌,就封你当个湖北巡抚如何?”
“臣植生多谢大王提携知遇之恩!”
黄植生听见这话,顿时就来了劲头!倒不是因为李自成许了他一个湖北巡抚,而是李自成跳出洞庭湖以西这片狭窄区域的战略实在大有可为!
他之前看见李自成很用心在澧州、荆南、常德等处均田,还以为这个李自成已经决心在洞庭湖以西当一辈子坐寇了呢!
这当坐寇也不是不行,只是李自成和吴三桂的仇恨实在太深虽然吴三桂现在装糊涂,当李自成不存在,但那只是暂时的政策,一旦吴三桂拿下了湖广大部,接下去一准会围剿李自成!
所以李自成呆在洞庭湖以西是没有出路的而向北进入荆州,再北上襄阳也不大行。因为这样就会形成李自成在中间,康熙在北,吴应熊、吴国贵在南的局面。
到时候李自成就会被康熙和吴三桂南北夹击,一样没有好下场。
而东进武昌一旦成功,局面就敞亮了。
吴三桂在拿下陕甘和荆襄之地后,一定会把进攻北京当成自己的主要目标,对于盘踞武昌又侵占江西的李自成,只会用少部分兵力进行牵制。
而大清那边,肯定不会把李自成当成主要对手,复夺陕西或守住河南、山西,才是重中之重,其次则是保住江南、江北的财源之地。
至于广东的王辅臣、王忠孝,福建的耿精忠,非但不会和李自成为敌,说不定还会和李自成结盟,一起对抗强大的吴三桂和满清朝廷
二月二,龙抬头。
荆州的春雨稀稀拉拉的下来了,这场雨来得有点猛,倒有点像夏日的暴雨,雨势最大的时候,站在长江岸边,就是白茫茫一片,几十尺外就已经不见人影了,一切似乎都被遮掩在一条由天到地流动的天河之间。
就在这一片白茫茫、雾蒙蒙当中,一队队的官兵,正戴着斗笠,披着蓑衣,扛着旗帜武器,从荆州城内源源不断开出来,向着沙市口那边刚刚搭建好的一座横跨江面的浮桥而去。
这支军队的人数可不少啊,前队都已经抵达沙市口,秩序井然地踏上浮桥了,后队才刚刚拉着大炮和辎重车辆从荆州城内钻出来呢!
大清信郡王,抚远大将军鄂扎本人,也在这支大队当中。不过他并没有穿着蓑衣策马而行,而是和湖广总督蔡毓荣一起坐在一辆宽敞的两轮大马车里面。
这辆马车造得非常不错,外面的雨都那么大了,里面一点都不漏。而且马车里面还放了个火盆,暖呼呼的,非常舒服,一点都感觉不到荆州春季的湿冷。
鄂扎的心情看着不错,一边哼着小曲儿一边在马车里面摇晃着前行。不过他身边的蔡毓荣看着总有点愁眉苦脸,时不时还会轻轻叹口气。
“仁庵,你叹什么气啊!这下雨天挺好的白茫茫、雾蒙蒙,正好掩护咱们大军渡江,等李自成的人发现,咱们差不多都到石门了!”鄂扎笑了笑,又道,“这一把赢定了这可是天胡的牌面啊!”
听了鄂扎的这番话,蔡毓荣也只能挤出一些笑容来应付了。
这位王爷把打仗当赌博了,可赌博的时候有人哄着他,打仗可是来真的,什么诈的阴的坏的,都一起上,李自成那么狡诈一个反贼,真能着了这个赌徒王爷的道?
有点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