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在隆宗门外的内三院值房里面当值的大学士一共有仨,分别是内秘书院大学士金巴泰内国史院大学士索额图内弘文院大学士图海。 图海的心情看上去不大好,有点坐立不安。因为他的心腹周昌已经两天没有来内弘文院上班了情况好像有点不对啊!也不知道这个周昌是病了在菜市口的家里起不来,还是看着他图海要倒霉,自己先脚底抹油溜了?可千万别让粘杆处的爪牙逮了去严刑拷打! 虽然图海觉得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斜,而且他这些日子还家里面翻了个底朝天,将有可能被当成罪证的书信文稿全都一把火烧了。 但是图海可以烧掉自己家里的罪证,却烧不了鳌拜穆里玛班布尔善这些人府上和他有关的书信文稿。前一阵子周昌还没失踪的时候,就曾经和他说了,那個负责抄鳌拜家的福全已经搞了十几箱子的书信文稿,大多数朝廷命官们往鳌拜那里送的马屁文章礼单还有禀帖等等。那裕王福全也是个实惠王爷,已经悄眯眯地开卖了周昌还问图海想不想买? 当时图海还真想买来着,但是回家一算账,才发现自己宦囊羞涩。他负责的内弘文院过去是个清水衙门,贪污的机会不多,而且他也比较注意官声,不怎么向地下的督抚伸手——真没想到他这个清官还当坏掉了,而且还有可能因为贪污受贿太少,而没办法继续给大清当清官。 这可真是 当然了,管过刑部,对《大清律》非常熟悉的图海也仔细盘算过自己的罪行了,顶多就是罢官。因为他觉得自己也没多大罪过,无非就是拍鳌拜的马屁。 这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当官嘛哪有不拍马屁的?如果拍马屁有罪,那大清朝还有可用之官吗?再说了,这要是当官的都不会拍马屁,个个都犯颜直谏骂皇上,皇上还不得给气死? 而金巴泰和索额图这俩大学士觉得图海更没什么要紧的,这会儿还在那儿开导图海呢! 甭怕,你不就是拍过鳌拜马屁吗?这事儿我和索额图都干过,有什么嘛!当官嘛 就是,麟洲,你就安心吧,没事儿的太皇太后都说你是先帝弥留之际嘱咐要重用的人才。皇上最多就给你个外放的处分,官也不会太小,一个驻防都统总归是有的。 对,对,有我们在,你干个几年,又是阁部封疆了! 听了金巴泰和索额图开导,图海心中稍安,刚想说几句好话,和金巴泰索额图再联络一下感情,值房外头忽然一阵喧哗。然后值房的门帘子就被人挑了起来,一阵冷风过后,就看见福全明珠王忠孝三人从外头走了进来。 金巴泰索额图图海三人赶紧起身给裕王福全行礼。总是嘻嘻哈哈的福全今儿难得板着面孔,挥挥手让三人都赶紧平身,然后才板着面孔对图海喝道:图海,你知罪吗? 罪我,我图海已经蒙了! 王爷,图麟洲犯了什么事儿?金巴泰这老爷子也没想到这一出,还觉得有什么误会,于是就跟福全打听起来了。 索额图也有些奇怪,跟着附和道:是啊,图麟洲可是先帝临终前让提拔的能臣! 他原来也不知道那个先帝现在还没终呢,可见他爹索尼的嘴巴够严实的! 福全道:老爷子,索三哥,昨儿图海的手下周昌揭发他图海就是当日在御药院外头吼了一嗓子的鳌拜死党! 什么? 图海,你 这下金巴泰和索额图都给惊着了,赶紧往两边靠了靠——他们其实和图海一点不熟,平时关系也不好! 图海则是整个人跟中了定身术一样僵在那里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被人给诬陷了! 当日他明明在隆宗门值房里面眯着除了周昌,还有明珠可以作证! 想到明珠,图海就看见明珠了,赶紧就对明珠道:端范!你当天也在隆宗门值房,我们在一起的,你可得给我作证啊! 明珠则是一脸无奈地说:图麟洲其实我那天心烦意乱的,心思都在逮鳌拜上面,隆宗门值房里有谁我根本就没在意。因为周昌和你一开始都串好了供,我才跟着一起说的。 串串供?我没有啊!
麟洲,你别急,这事儿能说清楚的。明珠还那装好人呢,皇上也没说要把你下狱,只说让你先去尚方院小住几日。也没说抄你的家,只让我们去你家找一下证据也许找不到什么,就把你放了。 福全可没明珠那样的耐心,等明珠把话说完,就对王忠孝道:大头,把图海给我拿下! 嗻! 王忠孝也是个能装的,领了福全的命令后,还上前一步,对图海抱了抱拳,图中堂,咱们体面一点好吗? 体面?图海叹了口气,事到如今,还能有什么体面他又对福全抱了抱拳,用哀求地语气道,王爷,容我最后再给皇上太皇太后各写一份请罪的折子行不? 行,你写吧。福全看他可怜巴巴的,也就点头同意了。 谢谢了。图海又抱了抱拳,眼泪都滚下来了,哭着就去找笔墨纸砚,开始写折子替自己辩解了他可没那么容易体面,怎么都得挣扎几下吧?而且单凭周昌一个人的话,皇上太皇太后也不至于要了他这个先帝弥留之际还没忘了的满洲才子的命吧? 而明珠看见图海一边流眼泪,一边开始提笔写字,则是微微皱眉。因为他知道这个图海是不甘心体面,还想着博取皇上和太皇太后的同情也不知道那两位是怎么想的?这要是不能一锤子把图海搞定,等他缓过来,搞清楚是谁害了他,接下去就不好办了。 想到这里,他就扭头看了眼王忠孝,却发现这个家伙一脸淡定,仿佛图海接下去不是去尚方院,而是去菜市口出红差了 这个图海可够滑溜的,啥都没给咱留下,宅子里面连一封和鳌拜穆里玛班布尔善卓布泰吴三桂吴应熊这些人有关的书信和文稿都没有! 王爷,咱们搜捕鳌拜党羽又不是第一天了,图海还能不把屁股擦干净?不过咱还是抄到些东西的他和平靖二藩,还有一些封疆大吏往来挺密切的。譬如施琅赵良栋张勇等人都和图海关系匪浅。 哼,那有啥用?难不成你还想拿这些书信去卖钱? 王爷,瞧您说的,卑职怎么就掉钱眼里去了? 我看你也差不多了 王爷,那您看就眼下这点证据,图海能定个什么罪过? 这个不好说,应该死不了吧? 东堂子胡同的粘杆处值房里面,刚刚从图海家里搜查回来的福全和王忠孝让底下人整了几个酒菜,正一边吃喝一边商量事儿呢! 陷害图海的事儿似乎不大顺利 死不了?王忠孝听见福全的判断,微微皱眉道,他可是鳌拜和吴三桂的人啊! 福全摇摇头,说:他是鳌拜的人基本可以实锤但要牵扯上吴三桂却不容易,除非能证明鳌拜真个投了吴三桂,要不然他留一命的可能性还是有的,毕竟那一嗓子也不能完全实锤。 是吗?王忠孝皱起眉头,似乎也有点发愁。 大头,福全又道,皇上让你去查鳌拜有没有逃去云南的事儿可有眉目了。两个月的期限可已经过去小半个月了,你查得怎么样了? 查?王忠孝摇摇头,王爷,咱这儿跟云南隔着好几千里,哪儿那么容易查? 那皇上那边你怎么交待? 王爷您别急,王忠孝笑道,我可以等消息! 等什么消息? 等我哥的消息,王忠孝说,我哥还在云南曲靖呢!而且他和吴三桂的曲靖知府卢一峰是好朋友,消息可灵通呢!这曲靖是昆明门户,鳌拜如果要投吴三桂,必须打曲靖过。我哥一准会得到消息,以他的机灵劲儿,肯定会脚底抹油跑回北京。如果鳌拜真没有去云南,我哥也会给我和我爹写信。 他的话刚说到这里,于师爷忽然飞也似的从外头进来,先给福全来了个打千儿礼,然后才又急又快地对王忠孝说:二公子,您大哥从云南赶来了,人刚到海淀镇的精武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