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三桂接过了刘玄初从南阳带来给吴应熊的清廷邸报的抄本,一目十行地看了一遍,眉头一皱:“江南宣谕使?康熙是想”
“父王,康熙多半想循着北金南宋的旧事,把朱三太子变成赵构,搞一个划江而治吧?”
吴三桂哼了一声:“这小麻子把朱三太子当赵构,难不成还想把老夫当岳武穆?”
吴应熊听了老子的这话,也差一点没给逗乐了。他爹吴三桂哪里像岳武穆?他在这次被迫起兵之前,比石敬瑭都差一些!人家石敬瑭引狼入室后好歹混了一个儿皇帝。可吴三桂却只得了个平西王,还给满洲人发到云南去守南荒了。
就你这还自比岳武穆?
不过这话吴应熊可不敢和吴三桂说,要不然吴应麒就要躺赢了。
“父王,”吴应熊正色道,“您可不能学岳武穆,朱三太子的人拿多少金牌来咱都不能回师!”
吴三桂却脸色一沉,“老大,你还是没明白岳武穆死在哪里?你以为他不回师,赵构就拿他没辙了?赵构毕竟是皇上,岳武穆终究是人臣。当皇上的要弄死一个忠心耿耿的人臣,还怕没招?岳武穆要想成事,就得学刘寄奴、朱重八!”
“父王,”吴应熊皱眉道,“可是朱三太子远在金陵,您就是想学宋高祖、明太祖,也很难够得着啊!”
吴三桂笑了笑,“够得着!咱们够不着,康熙会帮着咱们够!你以为那小子真的想把朱三太子当赵构?他真要想和朱三太子划江而治,就不会让岳乐弃荆州而下江东了。
他现在是在麻痹朱三太子和耿精忠,一旦朱三太子和耿精忠上当了,岳乐就会调集江东、江北、江西、江南四大营的兵力围攻南京了!”
“到时候咱们就东下救驾?”
“救?”吴三桂冷冷一笑,“李自成会让咱们借道下江南?他就不怕咱们乘机包围他的武昌?咱们就不怕他在长江两岸设伏?”
“父王,”吴应熊眼前一亮,终于明白了,“儿明白了,您是想以救援南京为名进军李自成的地盘,如果李自成发兵抵抗,那咱们就以李自成通鞑卖国为名讨伐他。如果让放咱们进去,那咱们就乘机包围荆州、岳州同时再扣他一个试图伏击王师的罪名!”
“差不多了,”吴三桂笑道,“但是还差一点,应熊,你知道差在哪儿吗?”
“还差在我家大军北伐中原!”吴应熊道,“只有咱们出兵北伐,岳乐、耿精忠、李自成才会放心干他们各自的大事!”
吴三桂笑着点点头,这“熊孩子”有点长进,就快赶上他儿子世璠了。
想到这儿,吴三桂就放沉了声音:“老大,既然你知道该怎么干,那就去大干一场吧襄阳、荆门、宜昌为父给你守着,保管万无一失!你带上本部的六个卫,再加上世璠的一个卫,祖泽清的两个卫,杨来嘉的一个卫,总共十卫大兵,北进南阳!
记着,好好打!虽然这次北伐中原只是佯攻,但也必须要打出威震华夏的气势来!”
“父王,孩儿应该怎么打?”吴应熊又问,“请父王明示。”
“老大,”吴三桂笑道,“怎么打你随意,不过你只有三个月现在是崇祯四十六年十二月,再加上四十七年的一月、二月,到四十七年三月十五日前,除了一卫兵马可以留守南阳,其余九卫都得回樊城!”
“是,父王,孩儿领旨!”吴应熊深吸口气,赶紧接过了老头子的命令。
吴应熊领了吴三桂的令旨,没有一刻耽搁,当天就带着幕僚和亲兵出了襄阳城,随后又通过架设在汉水上的浮桥进入了位于汉水北岸,和襄阳隔水相望的小城樊城。
早在吴应熊攻占襄阳的时候,位于汉水北岸的最前沿的樊城,就成为了一座军城。原本居住在樊城的平民,因为害怕樊城遭到清军的围攻甚至屠戮,全都迁到了汉水对岸相对安全的地方去了。而整个空出来的城堡,就成了吴应熊屯兵准备北伐的大据点了。
而崇祯四十六年的秋收结束后,吴应熊的北伐准备就进一步加快了。
不计其数的粮草、船只、骡马、车辆还有民伕,都从吴应熊控制的襄阳、郧阳二府和部分安陆以及德安地区往樊城集中。而随着岳乐的军队陆续放弃所控制的地盘撤往荆州城,又有更多的粮草从盛产稻米的荆州府境内通过荆门运往襄阳。
到了崇祯四十六年十二月的时候,樊城城内早已堆积了足够五万大军消耗上两年的粮草!
这一切的战争准备全都是明牌,几乎公开、透明地进行着!
到了秦州被吴应麒攻占之后,只要看过《三国演义》,知道《隆中对》的内容,大概都可以猜到吴三桂接下去要干什么了?
而满清那头看过《三国演义》的人可不少,其中当然也包括康熙皇帝。所以从康熙十三年(崇祯四十六年秋开始,就开始布署河南的防御了。
河南因为地处中原腹地,从地图上看离吴三桂、李自成的地盘都挺远,所以一直以来都不是布防重点,兵力也比较空虚。好在有荆州清军的牵制加上李自成和吴三桂互相之间的牵制,所以康熙才有了这几个月的准备时间。
不过由于康熙手头的兵力也很紧张,哪儿哪儿都缺兵少将。因此他也挤不出多少人马去支援河南,只好派了个正白旗满洲副都统,名叫他塔喇阿密达的出任河南提督,带这一千个满洲兵去河南上任。同时又命令去年才上任的河南巡抚佟凤彩在河南当地募兵一万,以加强守备。
另外,康熙还把同杨来嘉一起自郑家归顺过来,看着就不太靠谱的蔡禄从十分紧要的河南河北镇总兵的位子上调动到了第一线的河南南阳镇总兵的位置上——南阳、襄阳同处在一个盆地当中。襄阳、樊城一丢,南阳盆地相对南方来的敌人,就无险可守了。
而且南阳又是大明唐王藩地城内城外的唐藩子孙实在太多!如果再加上唐藩郡主、县主的后人,南阳城内外到处都是朱元璋的亲戚,这还怎么守?
真要把河南省的清军主力都堆在南阳,等吴应熊的几万大军一到,这些唐藩子孙和吴应熊来个里应外合,还不得一把全送了?
所以阿密达和佟凤彩就定了一个前轻后重,把蔡禄这个福建兵头和他麾下不大靠谱的一千福建兵(他手下本有两千镇标,但是佟凤彩扣了他一千,只让他带着自己的“兵本”去南阳摆到南阳县城当炮灰——至于他们是当炮灰还是投降,那就不管了。
反正,他们在南阳投降总好过在河南的河北地区倒戈要那样,河南清军的后路可就都断了!
而阿密达和佟凤彩的“后重”,其实也没多重,不过就是河南提督的督标三千,河南巡抚的抚标两千,阿密达带来的满洲骑兵一千,佟凤彩的新募兵五千,还有几个驻防河南的总兵、副将麾下的绿营兵,林林总总加一起大概就是两万。
对于清军在河南的兵力布署情况,吴应熊当然早就打听清楚了。不算那些分在各地汛守的小股部队,能够集中起来打野战的也就两万出点头那“出点头的”一千福建兵,还都暗中投靠了老吴家。
所以这一仗可就是五万一对两万优势在吴啊!
兴冲冲来到樊城大营中军衙门里面的吴应熊往地图台前面一立,看着上面用小人、小房子标记出来的河南清军布防情况,在看看樊城这边好家伙,十个卫的兵力!
另外,樊城南面的襄阳其实还藏着吴三桂带来的五个卫!
也就是拢共十五个卫,一共七万五千人!
以吴应熊的“牌桌兵法”,有那么多的大牌,应该赌一把大的!
想到这里,吴应熊看了看簇拥在他身边的谋臣猛将,沉着声道:“我父王已经下了令旨,咱们克日兴兵,北进中原诸位有什么建议?”
“世子爷兵贵神速啊!”
第一个发言的是刘玄初,他刚刚从南阳总兵蔡禄那里返回,河南清军布署情况就是他搞来的。
他说:“现在河南清军兵力空虚,南阳守将蔡禄又投靠咱们了而且南阳城内外还有许多唐藩和唐藩护卫的后人,咱们大兵一到,南阳马上就可以易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