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目光如万载玄冰,面对武功远远逊色于自己的帝王,盖聂心中升起的危机感却比刚才见骊龙时还要深。
“叔父,叔父救我,叔父……”
十八公子嬴胡亥闭着眼睛大声哭闹着,手脚并用捶打盖聂,胡乱挣扎,稚童的尖锐嗓音扰的认心烦意乱。
“赵车府令不要激动。”
夏无且皱紧眉头,盖聂一回来,本来控制好的情况又恶化了。
他手动如飞,银针透过表里深入皮肉,封住气穴,缓解赵高因为心跳剧烈,气血翻涌而导致的体内出血症状。
始皇帝情绪很不稳定,盖聂心中少有的出现危机感,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掌刀切在怀中少年后脖颈,少年立刻晕厥,喧闹声戛然而止。
盖聂在始皇帝面前,打晕了其最宠爱的十八公子。
“放肆!”
章邯怒火满瞳,抽剑上前。
始皇帝横臂挡在章邯面前,章邯不解后退,盯着盖聂的双目依旧透着凶光。
“过了。”
始皇帝声音略有加重,怒气隐而未发。
“赵高暗害十八公子,聂请太医令为十八公子诊脉!”
盖聂双手抱拳,举在胸前,字字铿锵。
“数日前,太医署一众国手皆为胡亥把过脉,无碍,盖先生退下罢。”
阿房打着圆场,虚弱说道。
盖聂眼神没有一丝犹疑,脸上写满了坚定。
“臣请太医令,为十八公子诊脉!若十八公子无碍,聂随陛下处置!枭首凌迟,绝无半点怨言!”
“盖先生……”
阿房出言相劝。
“好!”
始皇帝中途插话,一口答应,阴沉似水。
“夏无且。”
“臣在。”
“赵高能不能等一盏茶时间。”
“赵车府令武功高深,内力护住了经脉,表象吓人,实则无性命之忧。就是这对手臂等不了多久,但一盏茶时间还是无碍的。”
夏无且手上下针不停,每一针扎下针尾都如黄蜂轻颤,如实答始皇帝问。
“那就先给胡亥把脉!”
始皇帝说话的时候,眼睛没有看向晕倒的幼子,而是一直紧盯着盖聂。
“唯。”
夏无且应命。
从盖聂手中接过晕厥的少年,叹了口气,摸上少年手腕。
能入太医署的太医都是医家高人,那么多太医都没有摸出病症,那么基本上就是没有病症。
“盖先生太冲动了……嗯?!”
例行其事的夏无且话没说完,双目大睁,左手翻出三根金针插在嬴胡亥百会穴,身形一纵窜到躺在地上的赵高身边,全神戒备。
“陛下,十八公子体内有残留内力,与赵车府令所修武功同源!”
夏无且一番话说得又快又急,就好像身后有人在追赶他似的。
阿房大为震惊,不由自主地用力攥紧始皇帝的手。
一阵痛处突然从手上传来,震惊攥手的不只是她一个。她立刻反应过来,用另一只手拍在始皇帝手背上。
始皇帝面上看不出有什么太过明显的神情,那双眸子越发没有情感表达。
“此法何用,会让胡亥有什么症状?”
始皇帝的语速和夏无且有的一比。
“此阴毒之法通常用于心志不坚定的死士身上,此会让中者牢记主君命令。事后短期头痛,记忆衰退,长此以往,十八公子将成为痴儿!”
始皇帝努力维持着面部表情不变,他不能在大众面前失态!
“父皇,胡亥头痛。”
少年捶打着脑袋痛苦地说着。
“为朝廷征发徭役,如耽搁……”
面色发白的少年,为讨父皇欢喜,背诵《徭律》。
“胡亥想父皇杀赵高。”
少年满眼希冀。
幼子的声音,表情,在始皇帝脑中不断循回往复。
阿房手掌又开始痛了,她没有做声,内力散尽的身躯吃力地撑住夫君身体。
章邯要杀人的的目光抛向地上躺着的赵高,剑圣三尺青锋剑光炫目,满身杀气地走向废墟,随时可能一剑斩落。
“住手。”
始皇帝叫停盖聂,推开阿房的手,用比平常缓慢的步速,走向陪伴了自己二十多年的赵国公子高。
走的再快一些,他的步伐就稳不住了。
“陛下。”
章邯上前拦阻。
始皇帝向后偏头,章邯咬着牙紧跟在始皇帝身后。
盖聂提早站好位置,就在出气多进气少的赵高身边,脚尖距离赵高不足一寸。
这么近的距离,他保的下始皇帝,赵高受得伤太重了。
夏无且站在赵高另一侧,以治病救人为己任的医家传人身体打着哆嗦,他想杀人,杀掉狼子野心的赵高!
他入咸阳宫,为始皇帝所用,不是看中高官厚禄,而是看中始皇帝能镇压住天下,能让百姓不再陷入战乱。
医家维护的不是始皇帝,而是稳定的天下。
“为何要这么做呢?”
始皇帝蹲下身,随意道,随意的就像是问昨日吃了什么。
盖聂,夏无且,章邯三人齐齐蹲下身子,始皇帝不能有一丝闪失!
赵高闭着眼睛没有回应,眼皮一直抖动。
“听不到?朕的过错,朕到那边去说。”
始皇帝摸着赵高脑袋侧方的孔洞说道,满手都是血——那里本应存在的耳朵被嬴成蟜一枪打掉了。
他起身走到赵高有耳朵的那一侧,蹲下身,轻声道:
“为何要这么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