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非不言,他没什么可说的。
出生在战国七雄之末的韩国,自小背负崛起本国压力长大,不得不学法的韩非,对于爱人两个字并没有太大感触。
在韩国这个国家,他是韩国公子,韩国是他的国,也是他的家。他思考方向从来都是国家,民众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从韩非观点出发,废除楼台,淫秽定罪的积极性在于除恶风,让天下安稳兴盛。对民众的仁义是治国手段,而不是为民谋福祉。
每个人出身不同,经历不同,学习的事物也不同。这些不同,就决定了人的思考模式,行为,三观也不同。
“叔父有没有说,此违背人心天理之举,如何完全禁止?”
“人,人,人心?天,天,天理?”
韩非磕磕巴巴地反问,重新坐下拿起纸笔。
“不错。”
嬴扶苏点头。
“食色,性也。管子创立楼台始,此事既顺人心,又顺天理,极快发展壮大……”
沙沙沙~
韩非不等太子说完就再次动笔。
【没有天,自然便没有天理。】
第一句话,便让嬴扶苏凝神屏息。
蜡祭发生的事早就传到了上郡,可自小经历过的教育,让嬴扶苏实在没法对“反天”这种大逆不道话语认同。
韩非虽然自小受得也是王室教育,但在长安君府这么多年。在嬴成蟜嘴炮,实践验证双重影响下,对天的态度已然改变。
【人心,因法令而改。秦之私斗是人心,一纸秦律即可改。】
嬴扶苏知道在天这个观点他说不通韩非,所以只从人心谈起。
“食色之根本在于繁衍也,此乃本性,人心思有后也,与私斗不同。”
【错,此为引诱!入楼台者哪有平民?平民欲同贵族般纵欲,羡之艳之,管仲以功名利禄诱人心也。此举能使齐为霸主,不能一统天下也。如严酷秦律能使秦一统天下,不能使秦长治久安也。】
“千百年如此发展,先生一言以断,这……”
【若是以时间长短分辨对错,天下就不应有变法二字。长久的不一定是对的,改变不一定是错的。】
“但改变也不一定就是对的。北地暗妓已足以说明,此乃违背民心而行。”
【那就造一个民心!君上与非认为此举对,太子认为错,且观之。君上曾说过:没有什么事是不可以变的,法令由国家来定,人心亦由国家定。】
“……扶苏不解,但可先做,这便下令封禁北地暗妓。”
韩非拉住要走的太子。
【不可。废除楼台,淫秽定罪,已足以确立风向,不必追究到底。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
大秦太子懵圈了,苦笑连连。
[说立人心的是你,不让封禁的也是你,到底要我怎么样?]
“先生让扶苏糊涂了。”
【妓不合法,但难封绝。就如秦国律令如此严苛,各地牢狱依旧满也。国家确立风向,可一年定一次扫荡暗妓,力保淫靡恶风刮不起来。平日间便民不举,官不揪可也。】
大秦太子迟疑道:
“……先生意思是,此事就当不知道?”
韩非先是轻轻点头,以示肯定,然后伏案续写。
【北地天寒地冻,民苦,食不果腹。暗妓服务者,应是贵族。君上曾说过:食色盛行,在于能玩者甚少也。】
“狩猎,投壶,射箭,歌舞戏剧……”
【狩猎有危险,投壶千百年,射箭要膂力,歌舞戏剧久厌烦。既有暗妓出现,君上发明的麻将,蹴鞠,篮球,五子棋,纸牌,可显于西北贵族前,要其出金玩耍矣。】
“这,这,这,这……”
嬴扶苏好像感染了韩非的口吃,好半天才这完,说话重新流利。
“此举能行?贵族会出金?”
韩非说的这些,嬴扶苏都知道是什么。
在其不是太子,还是长公子的时候就总去长安君府,常看到嬴成蟜搓麻将,打纸牌。是以,嬴成蟜在爱学习爱拜见,不在皇宫久待的嬴扶苏心中,就很不学无术。
而像二公子嬴高,三公子嬴将闾,还有剩下的那些待在深宫的公子公主们。反倒能通过母妃,母后,父皇对嬴成蟜的态度,还有嬴成蟜在皇宫的百无禁忌,知道叔父的厉害之处。
韩非放下手中毛笔,一脸严肃地发出重重单音。
“试!”
他也不知道能不能行,要先试啊。
春秋战国,世事变幻,风起云涌。
诸子百家你方未唱罢,我方已登场。都在试图给这个腐朽不堪的天下,难以生存的民众一个新的答案。
没有一个子能确定,自己创立的学说会是最初答案。
若是诸子踌躇不前,在不确定最终结果的情况下不敢传播学说,那就没有百家了。
…………
马车上,认真听嬴成蟜讲完楼台为何废除,淫秽为何定罪的越女满眼小星星。
“夫君好似能看透未来。”
“我确实可以,这是我唯一比得过当世豪杰的点了。成败,皆在于此。”
嬴成蟜脸上露出一丝苦意。
“我本以为虽然因为种种原因,我不能生搬硬套。但看着答案写过程,总比抹黑前行,寻求答案,不断尝试的古人强。但我错了,马列,真是给了我好沉重的打击。或许当今天下没有人,配得上这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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