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山镇大营一座残破而寒冷的帐篷里,董平身上带着重重镣铐,被锁在一个角落。
那帐篷看上去好像随时都要倒塌,彻骨寒气从破破烂烂的帐门一股股侵入进来,让董平的身体渐渐变得僵硬,变得发木。
董平却很庆幸自己在这种帐篷里:若是梁山泊打算杀了他,出于最简单的兔死狐悲心理,肯定会让他死前尽量舒服一会。董平也曾用过这种办法来折磨别人的锐气,先让对方不安,再从接下来的谈判中获得好处。眼下梁山泊想要折磨自己,就是想要跟自己谈。不管他们看中了董平哪一点,这对董平都是一个绝的好消息。他什么也不用干,只需要耐心的等就行。
不知过了多久,董平脚冻的几乎都快要失去知觉了。帐篷里进来一个人,正是宋江。他刚进大营就到这件临时的囚室来见董平。
董平抬起头来,和宋江对视了一阵子。
宋江饶有趣味的问道:“谁先说?你先说,还是我先说?”
董平质问道:“宋公明,你借到粮食,已是得偿所愿,为什么还非要害得我身败名裂?”
“两军交战,自然无所不用其极,宋江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我前来借粮,事关梁山泊寨主之位。以女子为质,显不得我手段高超,恐江湖人有非议,所以才借将军施行一个简单的计策,到东平府那里多取一些钱物粮米。”
“原来如此。想必这就是大丈夫行事不拘一格了,怪不得梁山泊在你手上能有今天,不是浪得虚名。”董平挖苦道。
“呵呵,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百般挑剔总是能找出错处。”
“百般?哪里用得了百般?”
“不说这些没用的了。”宋江搓了搓渐渐变凉的手,劝说董平道:“都监是高才,可惜朝廷奸佞当权,不受重用。如今事已至此,都监无处可去,只得江湖安身。梁山泊虽然屋稀粮少,但兵精将广,远胜那一般山寨。我们梁山泊这一伙子都是怀才不遇的人,宋江诚邀将军一同聚义,不知都监意下如何?”
“芝兰生于幽林,不以无人而不芳;君子修道立德,不以穷困而改节。你若是要我上梁山泊去,我宁愿死。”董平大声说道。
“说得好!演的妙!当真该赏!”宋江双手轻轻鼓了几下掌,夸张的赞道,像在看一出精彩的折子戏,“这几句话你想了多久了?”
“这些老套的招人入伙话术你练过几百遍了吧?你想用这些招揽我,我只是配合你演一下。怎么,就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宋江看了看董平,脸色一变,轻蔑的笑了:“董平,不要以为我没打听过你的履历,你自从艺成之后,入仕为官,也有数年,可就是从没上过真正的战场,要不我也不会来打你这东平府。人死不可复生,生死这种大事,不是用来挂在嘴上逞能的,等你像我这样在生死之间走过几个来回之后,再来装出一副无关紧要的狗屁模样也不迟。”
看着董平仍是愤懑难平的样子,宋江忽然掏出钥匙,打开了董平身上的镣铐:“你不是要寻死吗,我可以让你的死更值得一些。江湖上人人都知道我技击本领不高,你现在就可以杀了我,然后再死。你死前格毙了梁山泊的寨主,一命换一命,已经够回本钱,青史上还能留上一行:宣和二年一月二十,叛国东平府前任都监董平毙梁山泊巨寇宋江于安山镇,后被分尸。”宋江伸出右手拇指和食指比划一个黄豆大小的物事,“赚下这么大一丁点的名声,如何?”
虽是打开了镣铐,但董平仍是一动不动,一言不发,满脸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