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江龙李俊抬头看天,缓缓说道:“我少年时曾听人说起过唐时虬髯客的故事,他放弃和秦王李世民争夺天下后,飘然出海,而后领千艘海船,十万甲兵,攻入扶余国,杀扶余国主自立。从那之后,我便想着有朝一日也能出海异地称王,这才练出一身精熟水性。”李俊忽然目光如电,直视卢俊义,“自从岁数大了之后,我自知这志向太过好高骛远,因此少对人言,梁山泊上也只有酒醉时对寥寥几个人说过,员外是如何得知?莫非员外早就有意上梁山泊,才对我们这些人的事如此挂心?”
这事被时迁写在《好汉谱》上,只是如何能叫李俊得知?卢俊义不由暗暗后悔,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只反问道:“自然有人说知与我,你猜是谁?”
李俊恍如大悟,道:“是了,军师到过员外家里,应是他多嘴。”
卢俊义摸了摸额角上的汗:“他当日说我入伙,卖了不少口舌,许多人的事都说与我听。只是我没有答应他。”他不敢多说,生怕和吴用对不上卯,只故意扯开话头问李俊道,“你们既然想邀我入伙,可知我志向如何?”
李俊注意力果然被转走,他咽了一口口水,惭愧道:“这个,小可着实不知。”
“你们口口声声邀我上山,多半是看中了我的江湖名声,却也得让我落些好处才行。金银,我不缺;名声,我不缺;女人,我不喜欢;技击本领,我已是天下无双。你倒说说看,梁山泊能给我什么?”
“权势呢?员外坐一把交椅,一声令下,数万人都听分派。”
“若是他们真心听我时,倒也使得。可惜你们不像明教那种教派,因了共同信的东西聚在一起,更多是利益相投。我自觉没那个本事,能为你们谋什么利益,可叫全山人都听我的。”
“我们忠义堂里供奉九天玄女娘娘,许多人都信。”李俊分辨道。
卢俊义哼了一声,也不答话,任凭渔船在水里飘着,只在那里闭目养神。
过了一会,只见船尾一个人从水底下钻出来,乃是浪里白条张顺。张顺用手挟住船梢,脚踏水浪,踢起阵阵水花,叫道:“员外,我等好心好意前来迎接你去山上做个首领,大秤分银,小秤分金,日日吃酒快活,如何这般见怪?”
卢俊义见他身上白净,又兼水性了得,已知是张顺到了。他提起长枪,对准李俊心口,对张顺喝道:“废话少讲,等你们半天了。我不会水,正缺个使唤的:你若是想要这混江龙活,便找些吃食与我,不然我一矛刺下去,便叫这混江龙变做死泥鳅!”
张顺跳上船来,摊着双手叫道:“你又不是没看见,我从水里潜过来,哪里带得吃食。”
卢俊义笑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你从泥里挖些莲藕给我吃。你水性精熟,总不会这点本事都没有吧。”
张顺吃逼不过,便从水底挖了两截肥藕洗干净给卢俊义。那藕微甜而脆,好似熟梨一般,卢俊义边吃边赞道:“就冲这藕,这一趟也没有白来。”
张顺道:“只要员外留下,这藕小可包员外吃一辈子!”
卢俊义道:“偏偏我是个知足的,尝尝这两截就够了。”
“既然如此,小可告退。”张顺觉得留下去也没什么用,不如去找别人商量对策。
“做梦娶妻——想得美。你给我行船。”
张顺跃上船来,想要去船头拿铁蒿。
不料卢俊义一瞪眼,道:“我怕你弄鬼,你下去在水里推着船走。”
“推船费劲又慢,误了员外的行程。”张顺不情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