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浪里白条张顺出了梁山泊,连夜趱行。十多日之后,这一日行到扬子江边。是时东风大作,阴云低垂,雨丝飞飞扬扬,已整整下了一天。张顺打着一柄油布雨伞,绕着江边走,想要寻找渡船。正找之际,远远看见一处败苇折芦里有些烟起。
张顺猜测是渡船上的人家在生火,便高声叫道:“有艄公在么?我要过江,快来载我!”
只听芦苇丛里簌簌的响,走出一个人来。那人头戴箬笠,身披蓑衣,问道:“不知客人要去哪里?”
张顺作揖道:“我要渡江,去江宁府有些要紧事。我多给你些船钱,快点渡我过去。”
那艄公道:“载你过江倒是不妨事,只是今天太晚了,你就算过江也没个歇脚地方。不如就在我船里歇了,等到四更天风静月明时,我再渡你过去。既不耽误你过江,一来省了房钱不说,二来还能养些力气,白日里好办事。”
“如此也好,多谢大哥。”张顺跟着艄公钻入芦苇丛里,只见滩边泊着一只小船,蓬底下一个瘦后生在那里烤火。张顺下船,走入舱里,把身上湿衣服都脱下来,叫那小后生帮着在火上烘。
张顺换了件衣服,叫艄公道:“可有饭吃,卖一碗与我。”
艄公道:“饭没有,只有酒,你要就吃两碗。”
张顺吃了一口酒,抿了一抿,只觉舌尖有些发麻。他心里一惊,来到船边,咂着嘴说道:“真是好酒,好烈性!”,暗地里把那酒悄悄沿着船板倒进江里。张顺如法炮制,装模作样饮了两碗,倒头便睡。
那瘦后生看见张顺睡着了,便轻轻叫艄公道:“大哥,这厮已着了道。”
艄公把张顺包裹拿过来,也不打开,只一捏,便知都是金帛之物。他满意的点点头,笑说道:“你去把船放开,摇去江心。我们去那里再下手不迟。”
那后生推开蓬,跳上岸,解了缆绳,上船把竹篙点开,随后搭上橹,咿咿哑哑往江心里摇。艄公在船舱里取缆船索,便要来捆张顺。
张顺察觉艄公弯腰,从绑腿里抽出把短刀,轻轻巧巧送进那艄公心窝。那艄公闷哼一声,嘴里流出一丝血迹,翻了翻白眼,便见了阎王。张顺轻轻将艄公放在船舱里,去船头一把揪住那后生,短刀押在脖子上,喝道:“你两个贼厮,是什么人,敢在大江上谋害良人?”
那后生吓破了胆,结结巴巴道:“小的叫油里鳅孙山,华亭县人,他叫截江鬼张旺,我两个在这江里摆渡。小的冒犯好汉,还请饶恕性命。”
张顺冷笑道:“你摆渡劫人,却没想到今日劫到这一行祖宗头上。我在江里劫人时,只怕你还在吃奶哩。”
“前辈饶命,前辈饶命。”那孙山只顾求饶。
张顺本想下杀手,忽然想起当初自己在浔阳江坐黑道生意时被混江龙李俊放过的事来。他略一思索,问道:“你这厮可曾害过人命?”
“都是张旺下手,我只是摇船。”
张顺便用缆绳将那孙山捆了,亲自摇船赴水过南岸时。见树林中隐隐有灯光,张顺拖了孙山便转进林子里看,却是一个酒店,半夜起来酿酒,灯光从墙缝里透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