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离定山煲已有三十余里。天色已晚,原本醉人的春风便带了些料峭的寒意。三人寻个断崖下的山洞,燃起一堆火,烤些干粮吃了,当晚宿在那里。
火堆旁三人说过些枪棒,扈成忽然问道:“听闻两位随同杨制使在青州二龙山聚义,后来为何投了梁山泊去?”
这却是问到尴尬处,武松低头不说话,鲁智深反问道:“你自家妹子也在梁山泊上,你如何不投了来?”
扈成道:“不瞒两位尊兄,宋公明当日打祝家庄时,小弟本已投了林教头,只是还未上山。但有李逵要与小弟火并,小弟一时气不过,便在他脸上刻下‘王八’二字。因怕林教头难做,加上又有老种经略的相公的门路,小弟便去投了他。当日我家妹子已被林教头送上梁山泊去,有林教头托庇,小可放心得下,便由她在梁山泊上。不过后来我也寻思了,就算去了梁山泊,依着宋公明的做派,小弟估计也要下山,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是也。”
“原来李逵脸上的字是你刻的!”武松叹道,“他不肯说是谁,有一次几个首领给他灌醉了,想要套出来,结果问到这个话头时那醉猫竟然醒了。有个好赌的首领还开了盘口。”
鲁智深道:“山上有个首领,叫美髯公朱仝。李逵得罪了他,他几次三番要与李逵火并,都被宋江拦住。但凡有些别的门路,也投别处去了。”
武松问扈成道:“我听人说,李逵那黑炭头被你家妹子活捉过。”
“我还不至于那么小气,也不会因为怕了那黑炭头不敢去梁山泊。”扈成摇摇头道:“非是小可乱嚼舌头,那李逵看上去鲁莽,却不是纯傻的,总不会连林教头的颜面也不管不顾,背后肯定是和林教头相当的人物指使。”
武松不由愕然,他性情阳刚,从不愿把人往坏处想,但并不意味着愚笨。尤其是在孟州经历过施恩、张蒙方等人欺瞒之后,更知世上人心险恶。眼下梁山泊虽然未排座次,但细论起功劳来,林冲对梁山泊有再肇之功,能与他相当的人物,不过晁盖、宋江、吴用、呼延灼四人。呼延灼刚上山不久,那时还未到梁山泊上,便只剩下晁盖等三人。若这飞天虎扈成所说是真,那最有可能指使李逵干出这事的不是宋江又是何人?吴用也不是没有可能,但李逵会听他的吗?
武松越想心里越觉得堵,他之前想着宋江是与自己有结拜之义,又许下同生共死的誓言,所以才一直劝说二龙山众人投梁山泊去。然而上了梁山泊之后,与宋江同是金兰兄弟的何止他一个?少说也有几十个!
武松还清楚的记得当时的心情:气愤、懊恼、伤心?好似一个初到青楼逛的少年发现心仪的女子对所有人都同样情投意合一般。他在心里默默反驳扈成道:“应是哪地方有误会,才是这样。是了,一定是有误会。”
这时鲁智深在一旁说道:“洒家刚去梁山泊不久,但看山上众人,晁天王迈等越伦,自是无话可说。智多星吴学究是个安于做军师,不愿做领头,也做不了领头人的。许多人说吴用歹毒,其实吴用是精于算计加上冷酷,他不只是对别人如此,对自己也是如此,因此洒家虽然看不太上他,但说不出他的不是来。说起宋公明,嘿嘿,他除了个‘及时雨’,还有个不为人知的外号,你可知是什么?”
“小可不知,还请大师示下。”扈成道。
“叫‘绝人后路黑宋江’。”武松一脸苦涩插嘴说道:“不过只是朝廷大军围剿在即,他如此做是事急从权,不得已而为之。”
鲁智深又是嘿嘿一笑,他知道武松与宋江是结拜兄弟的,平日里没少维护宋江。他不愿意当着扈成的面再起争执,便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