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准奏,降下圣旨,着枢密院即刻差人前往济州宣旨,要张叔夜星夜来汴京。
不一日,张叔夜奉旨来到。徽宗天子下诏让他到御书房见驾。然而张叔夜随着一名内监到御书房时,遍寻天子不见。等了一个多时辰,张叔夜正昏昏欲睡之际,只听脚步声响,却是数十人拥着天子到来。
天子穿了一身劲装,手里拿着一个锤丸,旁边内监、宫女、护卫有捧着球杖的,十数根长短样式各自不同;有拿革囊的,里面装了算筹;有拿彩旗的,颜色鲜艳。
张叔夜急忙拜驾。
天子道:“张卿家来的正好,早就听人说你是锤丸高手。今日无事,正好陪朕打个二十筹。”
这锤丸原本是马球中的步打球,不骑马在步下击打,多人轮流击球,打进球穴的便可得筹,一般先得二十筹的即获胜。
张叔夜心里不由愕然道:“官家旨意传我来,莫非只为打锤丸吗?”他满腹狐疑的随着天子到了御花园陪天子打了几杆,只是心不在焉,很快便输给天子。
天子见他草草应战,觉的无趣的很。他屏退众人,对张叔夜道:“卿家如何这般无趣,远不如蔡太师、高太尉、童枢密。你说吧,梁山泊那里情形到底如何?”
张叔夜心里连连苦笑,对天子禀了梁山泊和济州、祝家庄、高唐州前后征战之事,又道:“职方司衙门银牌卧底宋江,已在那里做了首领。”
天子道:“宋江是何人?”
张叔夜禀道:“他是职方司在编的职方,官阶为从义郎,奉前任职方副使高世德之命打入梁山泊,如今已是梁山泊首脑之一。去年正月时高副使不幸罹难,微臣奉官家之命,领了京东西路职方院的差使。这宋江从那时起划转到微臣手下。”
“想起来了,这宋江因了姓宋,当初还是朕去扬州游玩时亲自将他收入职方司。”
张叔夜违心说道:“官家识人于微末之时,国家之幸。除他之外,职方司应还有别的卧底在那里,只是他们一向由高副使直接掌控。他去世突然,来不及交待什么,因此断了联系。”
天子兴致勃勃道:“梁山泊既然已能攻破一方州城,想来职方司聚匪为兵,藏兵于匪一事已成,让人前去招安如何?将来可为此等事之表率。”
“官家有所不知,微臣在梁山泊还有别的眼线。据回报梁山泊还有一名首脑,名叫晁盖,宋江还在此人之下。晁盖深沉厚重,磊落豪雄,非一般江湖草莽人物,无论如何招安不得。宋江打破高唐州之后,曾与微臣相会,说若是招安,需得先火并晁盖。然而眼下他手上实力有限,若是勉强火并晁盖,只怕梁山泊兵力大减,便是招安,也无太大用处。臣的眼线也如是说,只得依了他。微臣担心,那宋江久在匪中,沾染江湖习气甚多,有些心思叵测。”
“心思叵测?”
张叔夜道:“微臣曾习得相人之术,人在真笑时眼圈不由自主用力,会把脸颊往上拉,同时把眉毛往下拉,眼角周围会产生微小的细纹。宋江与微臣相会时臣曾提起过‘封妻荫子’云云,当时宋江虽也笑,然而却是假笑,敷衍罢了。臣只怕他真的起了造反的心思。”
“孤证不举,只凭一个笑容,爱卿着实太过小心了。”
“并非孤证。官家有所不知,他打高唐时,自作主张,掠了大周皇帝柴荣嫡派子孙小旋风柴进上山,难保没存了用大周旗号造反的心思。”
徽宗听了,长久默然不语,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室内一时陷入了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