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孔明在前,吕川卞在后,二人直奔西瓦子。
二人穿街过巷,不一会便到了西瓦子深塘边的静巷口。埋伏在那里的宋江、孟康等人一拥而上,堵嘴的堵嘴,按手的按手,掀脚的掀脚,绑绳的绑绳,擒住吕川卞。
吕川卞欲火正盛,哪里想到这个变故,略一挣扎,便被拖进静巷。
孟康揭下吕川卞的斗笠,略吃了一惊,道:“哥哥,这不是吕狗官。”
“什么?”宋江疑惑着看了孔明,不知哪处出了纰漏。
孔明大惊,他吹亮火折,去看吕川卞脸,失色道:“哥哥,真不是他!”
雷横掏出匕首,在那人脖子旁比划着,问那人道:“你是谁?”
那人嘴里还堵着破布,吱吱呜呜,说不出话来。
孔明顾不得别的,一把将破布扯掉,恶狠狠问道:“说,你是什么人?吕川卞在哪?”
那人战战兢兢道:“我叫吕小孟,是吕提调的族弟,给他做书童。是他让我跟着来,还让我不要说话。”
孔明大恨,怪不得这人一路上都不说话,原来是怕露馅。
便此时,只听巷口处杂乱脚步声响起,有数十人打了松明火把,拿了枪棒,边喊边冲过来,与几人混战成一团。
长兵器携带不便,反倒牵绊,宋江几人只带了匕首、短刀、铁扇子等短兵器防身,抵挡不住,只得返身逃走。好在那巷虽然曲折,但不是死路。只是黑夜中,宋江与几人都失散了,待要返身去寻,又有七八个差人在后面紧追不舍。
毕竟是人生地不熟,宋江连遇两个断头路,浪费不少时间,渐渐身后追赶声越来越大。宋江跑的力竭,无可奈何之际,见一个三岔口街角处有一滩牛粪。他灵机一动,脱下裤子,露出屁股,躲在那里装作出恭。
后面差人追赶上来,见没了宋江踪影,破口大骂。待要回去,不巧发现宋江,便团团给宋江围住,问道:“兀那汉子,如何在这里解大溲?可见贼人往哪里跑了?”
宋江支支吾吾道:“小的吃坏了肚子,一时寻不到茅厕,只得在此理会。刚才有个人往东跑了,不知道是不是你们要抓的贼。”
几个差人往东看了一回,全无踪迹。
有个年长的差人听宋江呼吸急促,起了疑心。他拿了火把到宋江背后照了一照,笑道:“险些被你这厮蒙骗过去,你在这出恭,如何拉出马粪?”
宋江心里一惊,笑着分辩道:“小的哪里能拉出马粪,想是近日囊中羞涩,吃素菜吃多了,颜色相仿。”
“你还扯谎?这粪里明明白白还有草!就算你不是那个贼,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几个差人哪管宋江言语,只把宋江绑成一个粽子,抬往府衙去了,在使臣房监了一夜。
此时已是十月,风已有些刺骨,宋江甚为难挨。夜里囫囵睡了两眼,余下时间全在哆嗦。他只是想不明白,到底何处走露消息,落得这般下场。一时间毫无头绪,便连宋清也怀疑起来。
不知宋江哪里坏了事,且容留个话头,后面行文自有交待。
宋江在使臣房呆到天明,再没有别人被押来。宋江只觉万幸,雷横几人并没被抓,至少可在外照应他。
第二日,东平府尹姓陈名文昭的,听得值夜公人报来,随即升厅。
陈文昭是个聪察的官,又是爱民的,平生正直,禀性贤明,幼曾雪案攻书,长向金銮对策。
陈文昭昨晚听吕川卞报有人要刺杀他,本就心中暗叫好。然而若是置之不理,万一出了事没法交待,这才派了些差人,听吕川卞调派。追雷横等人几路都是府衙的人,得了府尹心腹暗中提点,只装腔作势一番,并未追远,所以没擒来。唯独宋江倒霉,遇到的是吕川卞的手下。那些人着实卖力,紧追不舍,最终擒住宋江。
且说当日一个公人提了宋江上厅。
待两行公人喝过威武,陈府尹一拍惊堂木道:“堂下何人?”
“小的姓宋,贱名一个江字,是济州府郓城县宋家村人氏,见过陈府尹。”
“噢,你既然是郓城县人,如何认得本官?”陈文昭问道。
“小可是郓城县第一名押司,是从本管知县处听他提起过府尹,只说府尹清正廉明,勇于任事,是难得的好官。”宋江先送了几顶高帽子上去。
“你既是朝廷差吏,当晓得朝廷法度。现今有人告你意图刺杀朝廷命官,你可认罪?”陈府尹话缓和了几分。
宋江听府尹如此问,心里略宽了几分,只叫起撞天屈道:“小可冤枉。小可一向谨小慎微,哪里敢做如此勾当。府尹明镜高悬,还请明察,还小可一个公道。”
“那你昨夜如何被擒?”
“小可也不知。小可来东平府办事,住在龟井子大街客栈里。昨晚因事不顺,心中郁结,因此在街上行走四处散心。正回客栈间,见几位差人大呼小叫而来,小的一时害怕,只装作在街角处出恭躲避,想是天黑,那几位差人误认为我是贼人,绑了过来。”
“你这厮还嘴硬,左右,与我用刑。”陈文昭喝道。
“府尹大人,小可冤枉,又有病在身。若要打时,只恐折杀了小可性命。小可性命不打紧,若是误了府尹一世英名,岂不是叫贪佞之人得了空子。”宋江一边说,一边使个眼色与旁边的师爷。
宋江没白当这么久押司,那时衙门都有套路,但凡用刑时,犯人称病,便是打算送孝敬。
那师爷是做老了的,自然明白。他停笔止住衙役,下堂来装模作样摸了摸宋江额头道:“大人,这厮果是额头滚烫,想来已烧的头脑糊涂,就算用刑得了口供,只怕混乱颠倒,做不得数。不如先记下这顿打,关押在牢房里,等他病好再说。”
宋江有病倒也没错,昨晚他吃了一夜风寒,加上担惊受怕,思虑过甚,天未明时就有些起热。
陈府尹痛恨吕川卞扰民,本就有心周全宋江。他听了师爷的话,便吩咐衙役将宋江暂时收监,下堂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