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任原前扑过来,张货郎看准时机,一个闪身,从左侧闪了过去,和任原换了个位置。任原性起,急转身又来拿张货郎,被张货郎虚虚一跃,又在右侧下钻过去。
任原身躯胖大,转身终是不便,连续换了位置,步法已乱。张货郎欺进身来,用右手扭住任原,左手插入任原裆中,用肩胛顶住他胸脯,发一声喊,便去托任原。任原只觉一股大力袭来,脚下虚浮,歪斜欲倒,急忙使了个千斤坠,身往前猛压,想要压住张货郎,稳住身形。
张货郎察觉到任原已经发力,便抽身一闪,转到任原侧面,扭住任原的胳膊便往后拉,同时脚下使个绊儿。此时任原旧力已尽,新力未生,身子被张货郎拉的转了个小半圈,加上前压之势,扑通一声便倒了。
这几招极为干净利索,待任原倒了,台下才晓的张货郎胜了,顿时全场欢动,人声如雷。
张货郎拍拍手,往前走了几步,对着人群抱拳行礼。
却说任原倒了,极为恼羞,见张货郎背对着他,猛的爬起来,挥拳就往张货郎后心打,来势迅猛。
智深看了,大叫:“小心背后。”
张货郎听得风声,躲却来不及了,只一侧头矮身,抓住任原手腕,用力前拉,随之身体迅速后切,用屁股顶住任原腰部,自己腰部一弯,一个背摔将任原从背后摔了过来。
这几下兔起鹘落,险到极点,若是时机差上一点,比如张货郎屁股顶得稍微慢了,或者顶的不够紧,任原被拉住的胳膊使一个锁喉往后一勒,结果立时就会翻转。
台下众人有鼓掌夸奖的,有泼口大骂的,夸的是张货郎反应迅速,处置得当,骂的是任原技不如人,输了之后还偷袭反而又被摔倒。
任原见丢了颜面,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爬起来继续跟张货郎厮打。那部署急忙来拦,只一拳便被任原打在心窝飞出七尺远,吐出一口鲜血,头一歪没了气息。任原接着上来拉张货郎脖颈,张货郎侧脸闪到任原背后,脚下暗暗伸出一脚,把任原绊个狗吃屎,脸面朝地摔了下来。这一下任原摔的甚重,鲜血迸了满脸。
任原爬起来却看不清张货郎在哪,只得乱出两拳,往前冲来。那两拳已不成章法,胸前空门大开,张货郎低头闪过,钻进任原怀里,一手提了任原腰带,一手抓了任原肩膀,旋了四五旋,把任原旋的晕了。张货郎看准台下,猛一松手。任原收不住脚,直撺下擂台来。众人慌忙躲了,任原勉强用手护住脑袋,缩成一团。
此时任原徒弟拥上前来,先把山棚拽倒,乱抢了利物,又齐上台要拿张货郎,知府一时间治押不住,不想旁边恼犯了一个太岁,却是鲁智深。
鲁智深睁圆环眼,倒竖虎须,推开众人连赶几步,来到任原面前,呯呯两拳打在任原太阳穴上,只打的任原白眼珠多,黑眼珠少,双眼一翻,昏死过去。智深没有携带器械,就从地上揭块石板,把任原头打得塌了,流出些红红白白的脑浆来。
张货郎见任原徒弟来擂台拿他,几步来到擂台前,只拿了洞箫,衣服和拨浪鼓都不要了。他借众看客肩膀行到智深处,拉了智深便跑。智深哪里肯逃,只顾上前去,与任原徒弟厮打,张货郎恐他有失,返身一起来打。待把那任原十几个徒弟团团打倒,再也爬不起来,二人方才一同跑了。
张货郎边跑边问:“仁兄高姓大名?”
鲁智深道:“洒家俗家姓鲁,法号智深,现在五台山文殊院出家。因下山有些事情,着了俗家衣衫。”
“失敬失敬,原来是位高僧。”
“张小兄弟这身功夫高明的很!”
“惭愧,大师恕罪,小可非姓张,而是姓燕名青,小名倒是叫小乙。我是河北大名府人氏。相扑时不想多惹麻烦,以免露了行藏,才编造了名姓。”
鲁智深问道:“你有什么躲藏处么?”
“我今天刚到太原,还未寻下住处。”
“那你随洒家来。”
“大师稍等。”燕青见到路边有一家成衣铺子,便闯入进去,随手扔下些银钱,抢了一件衣服穿上。他这是怕自己赤着上身,身上又有那好花绣,太过惹眼,怕被官府和任原的徒弟找上。
智深引了燕青来到安歇处。待双方重新叙过礼,又与翠莲相见了,燕青细说了来历。他原来是北京大名府人士,因父母早亡,被当地一个员外,江湖人称玉麒麟卢俊义的养大,又传授了这身武艺与他,人送外号浪子燕青。此番路过太原府,是受卢俊义的派遣前去云州办事。
鲁智深听了卢俊义便觉耳熟,想了半天,问道:“你家主人卢俊义可是北京大名府第一等人物,手中持黄金麒麟矛,身上穿黄金麒麟甲,胯下骑宝马麒麟兽,枪、拳、棒号称河北三绝的?”
“是他,只是什么麒麟矛、甲、兽之类,都是江湖传言,不曾真个有。至于枪、拳、棒三绝,倒还中肯。我从小到大,还没见他败过。”
“他可曾师从陕西大侠铁臂膀周侗,然后有个同门师弟姓林名冲的?”
“他的确师从周侗老前辈,我去云州便是替家主送信给他。往日里曾听家主说过,他有个师弟是汴京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好像是姓林。”燕青答道。
“那就是林冲了,可惜遭高俅陷害,如今刺配在沧州。”智深听了大喜,接着说了与林冲结拜之事,二人听了,更增亲近。
见天色已晚,智深从酒楼叫了一桌酒席,和燕青彻夜吃酒说话。夜深了,二人抵足而眠。
第二日,燕青使个街面上的闲汉去晋祠打听,回来报说:任原耍赖在先,打伤部署,他徒弟混抢利物在后,大大恶了知府。部署只说任原摔下擂台时已经死了,后来被人打破头颅,顶多不过是一个毁坏尸体,算不得什么大罪。知府扣住生死文书为题,把此事遮盖过去。
花开蝶满枝,树倒猢狲散。任原的徒弟有抢了利物的,早就跑了,没抢到利物的自认倒霉,各自散去,没人肯为任原出头。
燕青听了,辞别鲁智深道:“理应和大师一起北上,只是不敢耽搁家主书信。昨日一时兴起与任原打擂,已是耽误了时日。好在官府没追求任原死一事,小弟能放下心上路,回程时若是得闲必去五台山拜会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