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八哥不停地敲着李老爷家的大门,敲门声惊醒了睡梦中的一家人,李老爷大声问道“深更半夜,谁在敲门呢?”,“是我,土八哥,有大事相商”,听闻是亲家有事,李老爷赶忙穿衣起身,把土八哥迎了进来。
一进屋土八哥也不寒暄,赶紧说明了来意,希望李老爷出面帮湖北乡邻放水保田,这是大事,陈二的田已经垮了,多耽误一刻,可能更多田就保不住了。李老爷听了也是头疼,这次湖北人算是惹了众怒,几乎在此垦荒的所有江浙人都参与了担水保苗和堵水,自己虽然是江浙人,但是威望还是不足以平众怒。李老爷也深知稻田和收成对于垦荒人的重要性,这么闹腾下去肯定要出大事,也急得在屋里坐立不安,突然,他想到了一个人,只要这个人出面,给大家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事情肯定能平息。
“小玉他爹,你赶紧再去找一两个年轻小伙子,马上跟我出发去芭粽山,去把王志远请下山来,此事只有他能平息!”,土八哥也恍然大悟似的说道:“他愿意的话肯定行啊,我现在就去叫上大牛和陈武,我们一起去”。李夫人赶紧准备一路上的干粮,往包袱里放了好几个馒头,又煮了几个鸡蛋。准备好一切,恰好其他几人就到齐了,一行人点起火把,拿上弯刀插在腰间,就赶紧上路了。火把是为了照路,弯刀是为了防止野兽来袭。
不比上次和夫人女儿一路走走停停,一行人风急火燎的赶着路,天亮后更是加快了脚步,终于在傍晚时分,疲惫不堪地来到了志远家。
见众人连夜赶路甚是劳累,志远赶忙吩咐夫人去准备晚饭,李老爷却立马劝住了:“志远兄有所不知,此事甚是事急!前些时候湖北人惹事耍横,不许经过他们的田地引水灌秧,众乡邻争辩无果,只得靠着双肩担水保苗;到了这几日放水晒田,大家联合起来不让他们放水。已经有一户湖北人的田垮塌了。庄稼田地是垦荒人的命根子啊,若是耽误了这季收成,来年怕是要饿死人哦”。听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志远也觉得此事事关重大,一刻也耽误不得,于是让夫人准备了几斤炒熟的黄豆分给众人,众人喝了几晚茶后,匆忙下山而去。
但是不一会儿,山里下起了大雨。一行人未戴斗笠,又不愿停下避雨,就在雨中泥泞前行,满身湿透。在一个陡坡处,路更是湿滑难行,大家拉着路旁树枝,慢慢往下走,不料一个不留神,走在最前面的大牛啪的一声摔在地上,就往山坡下滑去,这可把其他几人吓坏了,生怕他跌到山沟里,还好大牛年轻力壮,拉住了旁边一棵大树爬了上来。又冒雨走了一会儿,来到一条河沟边,由于下雨涨水,此时河水已经没过人腰,大牛陈武砍来几根手指粗细的藤条,几人绑在腰上,众人站在岸上拉着藤条的一端,一人一人地摸索着过了河。天亮时,雨终于停了,几人赶忙脱下湿衣,升起火堆把衣服烤干。
经过一晚的翻山越岭,大概下午时分志远来到了两帮人斗得最为激烈的长石乡。听说志远下山来到了长石,江浙乡邻高兴不已,各位族长都来拜会。大家坐在一颗大树下,摆起了湖北人这几年的所作所为,几乎与挨着他们地的乡邻都发生过矛盾:时不时摘走人家几个玉米、时不时刷下几把稻谷,这些都是家常便饭,眼红的人还砍倒别人种植的桑树、果树回去烧柴,更有甚者牵走别人的猪羊还死不承认,这些人吵架蛮不讲理,打架斗狠凶悍无比,横竖都是一个浑字。族长们越说越气愤,说到此次湖北人拦水截流,更是咬牙切齿,恨不得立马把他们赶出此地,还当地一个清净。志远听后,也不得不叹息到:“如此确实难相处啊!”,此次堵水事件,看来江浙乡邻必定是要给湖北人一次深刻的教训。
听完众人的诉苦,志远又替众人分析到:“湖北人蛮横无理难相处,这是众人皆知的,大家这几年确实受委屈了。但是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我们跟他们之前的矛盾,并没有到达深仇大恨的地步,如果此次真的把他们的田地泡垮了,这个仇可就真正结下了。到时候,如果他们庄稼无收成到了饿死人的地步,我相信众乡邻也不可能坐视不管,到时候还不是成了我们自己的事。更有甚者如果进山做了土匪强盗,那可就是一大祸害啊!”,各位族长深感认同,志远接着说:“湖北人是要给他们一个教训,但是我们得掌握一个度,不能把他们逼入绝境,不然过犹不及。”这时一位赵姓族长站了起来说到:“志远兄高瞻远瞩,替我等分析得透彻在理。我等绝非是要湖北人绝迹于此,确实只是想给他们一个教训。如今已有几家人的田部分有垮塌,我想他们今后也应该有所忌惮。此事可以见好就收,但是得让他们族长当众表个态”。其余几位族长也都表示赞同。于是志远赶忙让一起来的几个湖北人去请族长。
不一会,几位湖北人的族长就带着厚礼来了。志远请他们坐下后,郑重说到:“远亲不如近邻啊!大家乡里乡亲,都在此地垦荒,靠天吃饭,实属不易!听说之前发生过各类顺手牵羊、偷摘偷砍之事,没有人出来管教,也就助长了占便宜的风气,才酿成了今日之祸,正应了古人那句话“毋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我今天也说句公道话,大家既然都要生活在这片天地,得为子孙长久考虑。家有家规,国有国法,各位族长在家里都是一言九鼎、德高望重之人,望回去严格制定家规家法,约束族人。”
这几位族长也深表认同,他们齐齐向众人承诺:“此次实在对不住众位乡邻了。经此一事,我们一定严格家法,后面无论谁捣乱生事,你们尽管来找我们,不打断他们的狗腿才怪。此次我们确实做得不厚道,特地带了一些棉布、酒水、鱼干,望收下”。其他几位族长见他们真心来道歉,也就放过了此事,通知族人让他们放水晒田,此事算是告一段落。
晚上,双方族长聚在一起喝酒,聊起家长里短,各类烦心事。有的族人英年早逝,家里就此失去顶梁柱,生活相当困难;有的田地,经常被野猪野兔袭扰,颗粒无收;有的族人好吃懒做,全无半点志向…志远也想起了当初几位夫人说起的种桑养蚕织丝绣锦之事,于是说与各族长们听。江浙族长们都觉得是个不错的主意,但湖北族长们却说:“我们湖北人,更擅长种棉花纺棉织布啊!会织丝的人确实比较少”,志远这时说:“棉布的利润相比丝绸虽然低点,但是用量在我们当地却很大,不需贩往外地,拿到县城里卖掉也是门不错的营生。至少保障我们在荒年还能有一笔收入”。众族长觉得确实如此,于是决定联合起来,发动族人继续垦荒,种桑种棉,待来年农闲时节,组织人贩卖获利。
于是面向山林浩浩荡荡的新一轮垦荒又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