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五一十,说出来。”
“其实,我是为了两百块才到这里来的。”
年轻剑客苦笑,“召集我们来的,是一个叫做独眼龙的人,也许全世界瞎了一只眼的人都有这样一个外号,然而这是真的,确实是这个人叫我来的。
先给一半定金,路费食宿自理,做掉……阁下之后,再收另一半。”
“还真是一桩吃人不吐骨头的买卖。”
任七冷笑,“那个人估计吃了一半的佣金不止。”
“这我就不清楚了。”年轻剑客陪笑道。
“所以,你并不知道上面。”
任七指了指上头,“你跟他们没关联?”
“一点关联没有。”
年轻剑客摇头,“我只是收钱办事,谁给我钱,我就为谁做事而已。”
“不讲道义?”
“我想讲的。”
他叹气道:“然而这世道,讲道义的人是活不下去的。”
“那你还不算蠢,记住,好人和坏人都能活下去,但蠢人不行。”
任七将最后一块肉咽进肚子里,随手在死人的衣服上擦了擦手。
“你可以走了。”
“走?”
年轻剑客愣了一下,“您要放过我?”
“我不是放过你,只是懒得杀你。”
年轻剑客起身就走。
任七也真的没动手,只是任由他离开。
“那年轻人把剑落下来了。”店小二提醒道。
“不要紧。”
任七平淡道:“他以后已用不上这剑了。”
“这何尝不是一件可惜的事情呢?”
店小二坐下来,叹了口气,“少年侠客,刚出江湖,便将剑放下了。”
“这难道不是好事?”
任七说道:“一个人成名,往往便要有一百人为此付出性命,他早点醒悟,对自己,对别人都好。”
“我不这样想。”店小二摇头。
“所以,这就是你将枪对准我的原因?”
台面底下,店小二举着一柄短管火枪,他的手指搭在扳机上。
“我并不是为了杀你才开这家店,但我刚才又听了那年轻剑客说,你的人头很值钱,所以,抱歉。”
“你为哪件事抱歉?”
任七抬手,店小二立即扣动扳机,然而他只勾到了空气,击发装置不知道什么时候已被任七抓在手里,夹于两指之间。
“好快。”他惊叹道。
紧接着店小二又面露苦涩,问任七:“放过我?”
“做不到。”
“起码我并没有在酒菜里下毒,而是堂堂正正地同你决斗呀,为着这份勇气,你不应该放我一条生路,就跟放过那年轻剑客一样?”
任七冷笑,“在我未说放过那年轻剑客之前,你也没想过要对我举枪,所以你没什么好抱歉的,因为你是真的想死。”
呲!
店小二瞳孔骤缩,好似喝醉一般趴在桌子上,喉咙嵌入一块扳机。
如此,客栈里便只剩下了任七一人。
但他还不打算走,只是换了张桌子,继续喝酒。
在又喝下了一斤酒后,帘子再次被掀开,风雪涌入已冷冷清清的室内。
进门的是一个年纪与任七相像,面如冠玉,长得颇为成熟,贵气的人。
他也带着一柄剑,剑柄镶嵌着玉,与他手指上的两个玉扳指相映成趣。
任七隐隐记得这个人,某次在江南的官府里头,这人为民请命,将衙门口的鼓锤得震天响。
江南七剑之一的玉郎君,董双。
董双轻轻将帘子放下,并不因它粗陋,出自乡下人的手艺便轻贱它。
“冷雨任七,我们又见面了。”董双拱手道。
任七不回礼,只是坐着瞥他一眼,“你又是收了多少钱来的?”
“没收钱,只是为民除害。”
“为民除害?”
任七冷笑,“为什么你们这些人总要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不是为公义就是为大道理,不然就好像不能杀人了。
就不能干脆一些,如我一样,想杀就杀?”
“这就是我们和朝廷走狗不一样的地方,因为我们讲道义,少杀,慎杀,甚至不杀。”
董双皱眉,“冷雨,你已不是朝廷的大内高手了,七年前我就听说过,你背叛了朝廷,带着七柄天下快剑从玉京之中杀了出来,从此之后下落不明。”
“不是我背叛了朝廷,是朝廷背叛了我。”
任七抿了一口酒,“不过无所谓,都一样。”
董双点头,“我今天来这里,为了杀你,更为了劝你。”
“劝我?”
任七看他,“你要杀我,我可以理解,因为你不杀我,我也要杀你,可你劝我做什么?加入你们一块造反啊?”
“不,我是劝你回头。”
董双郑重道:“仙都,是九州的根基,代表着九州道统。
我虽不是道门中人,然而我也不能看着你毁了九州道统,这大概是每个有良心的江湖中人都应该会做的事情。
我想请你就此收手,回头。”
“我跟仙都无冤无仇,仙都也没有挡住我的路,但它确实妨碍了我的朋友,所以我出手,帮他一个小忙,仅此而已。
至于你的建议和劝说,你说的都很不错。”
任七起身,按住一柄青剑。
玉郎君董双知道,当任七这样的人按住武器的时候,便没有收回剑的打算。
也正如他的外号冷雨一样,这人铁石心肠,从不把自己和别人的性命放在心上。
他唯一好奇的是,任七怎么会有朋友?
不过眼下容不得董双多做思考,因为任七已用杀意催促着他出剑了。
董双将剑抽出,刺向任七。
任七只等着他将剑刺来,在那剑尖即将低到他鼻尖上时,任七才终于让剑出鞘。
嗡!
青剑出鞘,在中途截住玉郎君的剑,紧接着在玉郎君未变招之前,青剑如闪电刺入他的胸膛。
“我原以为这七年里,我是在荒度时间,没想到你也差不多啊,难道是只顾着伸张正义了?”
任七将剑向旁边一抖,甩掉血珠后,终于走出客栈。
抬头看去,仙都在云层后边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