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邕故意板着脸,挥挥手,顺势让蔡琬留在书房。
蔡琬惊讶地瞄了一眼种平:看来这人很受父亲看中啊,竟然能让素来固执的父亲如此轻易地改变主意,甚至连姐姐也对他很欣赏……
要是我跟他打好了关系,日后再犯错的话,有他帮忙求情,一定能事半功倍!
决定了,我蔡琬要投桃报李,结之以好!
蔡琬想起自己去年生辰时,蔡琰曾送给她一支紫毫笔,写起字来顺滑无比。自己因为爱惜这支笔,所以只用过一次,便收在匣中,每日随身携带,生怕不小心丢了。
她趁蔡邕不注意,缩起身子一点点移到种平身后。
种平正在书卷上勾写,余光瞥见一只圆圆的小胖手从案下伸上来,在桌沿边轻轻摸索。
种平:?
种平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桌案上“长”出一个制作精良的木匣,一脸懵逼。
蔡琬晃了晃木匣,示意种平接过。
种平还没来得及反应,蔡邕胡子一翘,手中书简又快又准地敲上蔡琬的脑袋。
“还不回去?”
蔡琬捂着脑袋,委委屈屈地把木匣放在种平案上,自己又“蹭蹭”跑回书架边上,一言不发,继续低头看书。
蔡邕又是好笑又是生气,他摇摇头,望向种平,温声问:“伯衡还有何处不解?”
种平把木匣放在桌案中间,防止它掉下去。
“老师,孟子有言:‘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老子说过:‘圣人无常心,以百姓心为心’;《吕氏春秋》中更是说:‘失民心而立功名者,未之曾有也’。”
“为何先贤皆言‘须重民’,而当世却并未见‘真利民’呢?”
蔡邕捋着胡子,他放下手中的笔,沉默片刻:“伯衡所谓的‘利民’指的是什么?与民休息,轻赋薄税?”
种平抬起头,认真凝视着蔡邕的双眼,轻声道:“老师,《荀子·王制》:‘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
“平之所愿,皆在此句之中。”
蔡邕手一抖,直接拽下一小把胡须。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与种平长久地凝视着。
许久,蔡邕重重叹了口气。
“伯衡啊,伯衡……”
“老师。”种平有些失望,“您认为平所言皆是虚妄,不可能实现吗?”
蔡邕手指轻轻抚摸着竹简上的文字:“伯衡,你可知你的愿景若是要实现,其中需要经历多少险阻吗?也许有一日,连老夫也要站到你的对立面。”
种平微微一笑:“老师,您会吗?”
蔡邕低哼一声:“老夫还没闲到那地步呢,每日著书就够我劳心的,等你出师,老夫也就该去山间隐居了,哪里还顾得上这些。”
他说着又将手中竹简递到种平手上:“想好了?”
“虽千万人,吾往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