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
孔融连连摆手,“子不知兵乎!吾有城坚之利,尚可保身,无城之固,死路也。”
“府君何出此言!”孙邵也有点火气在心中,眼看着都到了生气存亡的时候,对方还这样冥顽不灵,若不是他还记得这是自己顶头上司。
他都想直接把剑架对方脖子上,逼孔融下令出城了。
然而到底这个北海相是孔融,孙邵强按下怒意,反驳道:“府君可记得种少府守长安一役?”
“少府麾下亦不过千人,长安城池比之都昌如何?少府弃城之利,而领千骑,张樊二贼措不及防,兵马相互倾轧,最后死者数万,二贼兵败于城下,一死一降……少府之名,传闻天下,由此战始。”
“兵者,诡道也,少府反其道而行之,谋断之能,张济亦赞为鬼神。”
“府君,我等困城中为死,出城战亦为死,等死,死名可乎?”
孔融哑口无言。
“城中当真到了这地步?”
好半晌,他才放下手中竹简,轻轻叹了口气。
“也罢,便由长绪决断吧。”
孙邵见孔融竟如此轻易答应下来,心中有些疑惑,不过很快反应过来,是自己举的例子戳到了孔融的肺管子。
孔融身为“建安七子”之一,东汉末年的着名诗人,又是醉心经典的学者。
但凡孙邵举个别的例子,孔融估计都不会应得这么痛快,多半是要摇摇头,引经据典讲上那么几句,再挑挑刺,耽搁上许多时间的。
可他举的是种平。
种平师承蔡邕,有“郑学传人”的名头,做的诗不多,却贵在词句朴实清新,文理兼修,很是对孔融的胃口。
加上他自出道以来,身上并未半点污名,数次孤身入险境,只为营救天子,忠贞纯毅,最为世人赞叹。
孔融听到种平的名字,心中便不生抗拒之意,何况孙邵举的又是实例,种平的确是主动出城而胜,就更不会多推诿了。
孙邵想通关节,心下感激那位素未谋面的少府。
“黄巾攻势如何?”
他边往城门疾行,边询问传递消息的士卒,关于城门外黄巾的情况。
“黄巾都压在城门口……”
士卒不敢多说。
孙邵知道情况定然不容乐观,可真上了城墙,看见底下密密麻麻人头的那一刻,他还是眼前一黑,差点栽下去。
这时他真是分外佩服种平,不是每个人面对这样的攻势,都能有出城一击的勇气的。
“城头那尸体还在?”
孙邵定了定神,扶着城堞,勉强维持住身形,他这时反而迟疑起来。
刚刚面对孔融,他尚且可以掷地有声,侃侃而谈,言出坚守之弊,但当真现在城头,俯视着源源不绝的黄巾贼,他只觉得绝望。
当初那位种少府,到底是如何守住那么大一座长安城,甚至能逆风而上,击溃敌军的。
“那贼寇的尸体还挂在墙上,开始还有些作用,的确吓退了些黄巾,这几日也不管用了。”
王修面上满是血灰,嘴唇皲裂,看起来颇为憔悴。
孙邵沉默片刻,“叔治,邵欲开城门,与黄巾一战,叔治以为如何?”
王修嘴唇裂得太厉害,难以作出什么大的表情,却还是勉强露出个笑容。
“不过早死晚死,又有什么区别?不若出城一战,尚且可博一线生机。”
“那,邵便下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