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催促着月的步伐,渐渐将月光照进了米斯蒂娅阴暗的牢房。
都说月光是夜的钢琴曲,但是在米斯蒂娅滞留的房间里,每天能听到的却只有老鼠在角落滋滋作响,窗外也只剩下虫豸在低声鸣叫。
大概也比白天时候听着囚犯们撕声的哭嚎要强一些吧。
这里是迪维恩主城内部的重犯监狱,堪称西南地域最著名,最牢不可破的监狱之一。
穿着黑色斗篷,戴上兜帽的米斯蒂娅坐在窗前,朝天空注视了好一阵,无论云彩变化,月光几何。
咔啦,咔啦。
她好像听到了有铠甲摩擦的声音在呼唤着她。
米斯蒂娅身姿断续的摸索到牢门前,将耳朵贴在铁门边。
“……呼……谁……别打扰我……该死!弗兰克,是你这家伙!”
米斯蒂娅听着这沙哑痞气的声音,她知道这是守卫她牢房的其中一位狱卒,名字叫休利特的老**。
“可不是我,换班的时候休息一下没什么,当值夜晚,我看你还是认真点比较好。”
另一位开口者声音中正洪亮,是平日看守她的第二位狱卒,弗兰克。
听到弗兰克的声音,米斯蒂娅不由得嘴唇微张,将耳朵又朝冷冰冰的铁门贴紧了一些。
“少拿你那副狱长得力助手的嘴脸来训斥我!你也好不到哪里去,不是么?让我看看……烤鸡腿,帕奇果……莫非是从科里什那里诓过来的?”
“不……先放开你的手,这是巫师小姐委托我为她准备的宵夜。你知道,她虽是囚人,但也是殿下珍惜的重要人才。虽是罪人,亦曾是殿下未婚妻,阿芙拉公主生前的至交好友。”
“她归附与否,和我们说不定都没有多大关系。但她若有所不满,他日让殿下知晓,无论你我,都必定吃不了兜着走。”
米斯蒂娅注意到声音停顿了一会,过了半晌,才继续响道:
“……哼,三年,一个年轻美丽的天才巫师,若是愿意投降,真的能够忍受得了三年时间的牢狱之苦?我看她就是摔进香水池里的萃银矿,就算浑身香喷喷,也只是个敲不开的鸡肋宝藏!”
交谈声止息,之后她听到咔啦声再一次响起,朝她而来,愈发接近,就像她现在的心脏,上下跳动,忐忑不已。
良久,牢门下的送餐窗才被弗兰克打开,推进一份粗糙但不失丰盛的夜宵。
“吃完之后摇动铃铛,把餐盘放在送餐窗前,我们会帮你把剩下的残渣清理出去。”
待到咔啦声远去,沉寂的夜再次剩下虫豸的低鸣,米斯蒂娅将餐盘自然而然的抬到床前,放在大腿上,顺手拿起了一个略大的帕奇果。
上下摸了摸,注意到果实中间裂缝的她眼色微动,用力一掰。
黄色果浆滑落地面,与此同时,一封被果浆沾染,墨迹却清晰无比的书信,也顺着果浆流出,落在半空。
米斯蒂娅接住书信,急急打开:
“敬启泽维亚王国首席大巫师,米斯蒂娅小姐:
请原谅我在这个时候给您送信,事发突然,我不得不选择了擅自行动,以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时机,为解开流连于伊塔山之上的诅咒,为解救束缚于过往之中的你我。
这段时间您一定很了解,莫名的迁都,陵墓的建设,还有伴随这一切引发的异象,妖灵现世,水鬼扰人……这是距今一月之前,我在信上为你阐述的王国近况。
我曾深深相信这就是造物之主予以罪人布鲁斯的惩戒,是南斯帝国罪行不得承认的证明。但数月时间,这些已经发生的事情,正在发生的事情,还有过去的事情,却无一可以让人高兴。
妖灵们惩戒的对象,不应该是原王国的子民,他们曾经的同胞。他们本应拥有着西南之主最明亮的慧眼,去看清真正刺痛他们的仇人。但每有消息传出,却只有曾经的子民饱受灾劫,不得不经历战争之后更多的痛苦。
反而是罪人布鲁斯的步伐不紧不慢,他平息城内混乱,拔除水鬼侵扰,发布盗匪肃清令,一步一步清除着王国最后的反抗力量……他的伪善之举渐渐收拢民心,得到城内人民支持,甚至有原王国贵族高呼出了‘贝伦王室乃战争原罪’这种声音。
我很害怕。
害怕所有人都忘却过往,忘记伤痛。
忘记了帝国军队曾经将我们如何蹂躏,血色的伊塔山是何情景。
害怕曾经立誓守护的子民,变成谴责我们最深,最痛的一员!
我甚至隐隐约约感觉到,迁都之后出现的一系列异常,说不定正是王子的举动。
而现在发生的一切,正在如他所想。”
米斯蒂娅一字一句往下读,眼神忽而低垂,忽而凝重。
直到她读到信封的最后几行,她低沉的双眼却突然睁开,平缓的呼吸逐渐加速。
“但是今天,我等来了一个机会。
一个解救你我,惊醒世人的机会!
今晚,就是布鲁斯打算前往宁安村,举行万灵驱魔夜祭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