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自己还有要事,莫成忽然就觉得自己像是一只辛勤哺育幼年的禽类,他对着程璧心点了点头,迈步刚想出司礼监,却还是没能压制内心的好奇。
“道友为什么愿意放我离去?”
程璧心张口正要回答,忽然想到些什么,右手轻晃从莫成腰囊间摄来那卷奏折,不等后者追问就解释道:“差点忘记临摹一份。王承恩与我也算旧识,总不好让他难堪。”
程璧心走到案边,左手轻提右边袍袖,捡出一份空白奏折匆匆临摹起来。他下笔极快,照抄起奏折原本也是一目十行,就连笔迹也几乎一模一样,不多时就把厚厚的一本折子临摹完毕。
“折子内容虽然重要,但儒门还信得过妙真观主的为人。”太常寺少卿将誊写好的奏折递给莫成,面上首次现出些许羞涩,“实不相瞒,儒门四心雕龙有位同志正住在君山,人称‘三绝老人,’道友如果方便,可代为将他引荐给妙真观主认识,也算是积点福缘人脉。”
莫成盯着他注视了一阵儿,“儒教声名不显,这是准备出山了?”
“不瞒道友,儒门因理念不同各有不同分支,我们这一脉虽然势单力薄,但也想要匡扶天下,只希望日后我脉同儒门其他分支相斗之时,道友能念着今日这点情分施展援手。”
“当然,敝门不敢挟恩求报,能为同志留下几分情谊已经知足了。”
莫成虽然自己放浪,不认同儒教的规矩作风,但程璧心言辞恳切,落落大方,竟让他挑不出什么毛病。
“好,这份情谊我替妙真观主应下了,另外七秀法华仙姑严余娘也会将三绝老人视为好友。”莫成许起诺言来毫无半点心理负担,“嗯……再加上你。”
程璧心喜出望外,清秀俊朗的面庞平添更多神采。虽然七秀比起妙真观主这样的化实境大修士还有所不及,但也是不可多得的高手。他日如果真和儒门其他分支源脉发生分歧,也是一大助力。
莫成许下这么一大桩机缘,不由得有了几分心虚。法华仙姑那里肯定不成问题,但妙真观主可未必会买账。他正头疼间,程璧心已经察觉到宫中那位全真道人似乎有了感应,正往司礼监赶来,于是催促他赶紧离开。莫成再道了声谢,依旧用起轻功逃出了bj皇城。
程璧心才将满屋狼藉收拾妥当,一位紫袍道人已经迈进司礼监,“法阵有了异动,程少卿,可以说道说道吗?”
“抱歉,是我不小心动了怒气,使了法术,惊扰到阁下了。”
程璧心恭谦的姿态并没有换来道人的好脸色,“程璧心,你还不是儒门主事,儒门也不止你四心雕龙一脉。再有下次,你们这一脉恐怕就要南迁了。”
“南迁!”
道人说的隐晦,但程璧心冰雪聪明,自然知道他的意思。南迁,意味着离开大明朝bj都城,意味着四心雕龙经营上百年的皇室人脉、基业毁于一旦。
他并不怀疑道人这句话变成现实的可能性。儒教到了今天,确实已经式微,就如同四心雕龙里那位前辈讲给他听过的昆仑派一样。曾经的强盛一去不复返,只剩下如今的苟延残喘。
“紫华真人请放心,四心雕龙绝不会做有损皇室安危的事。”
他没有正面驳斥紫华道人,已经是自己所能做到的最大程度的捍卫尊严了。
紫华耸起他那两条粗重的眉毛,出乎程璧心意料之外的没有再去发难,“不要忘了你们四心雕龙是哪四心,好自为之吧。”
道人来的快,去的也快。程璧心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低声喃喃自语,“总有一天,我要叫儒门成为当世第一显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