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天启年间,朝政腐败、国力衰退。山海关外,金国努尔哈赤在赢得萨尔浒之战后,步步紧逼,辽东重镇沈阳、辽阳等地接连沦陷。不久,明军在浑河又遭大败,川、浙七千余精兵面对数万后金军队,拼力搏杀,战绩显著,但仍旧寡不敌众,几乎全军覆没,其中便有三千白杆兵。
白杆兵为明朝世袭石柱宣慰使马千乘之妻秦良玉为丈夫训练的一支精锐部队,而浑河之战中的三千白杆兵,则是由秦良玉的兄长秦邦屏、其弟秦民屏亲自带领。秦邦屏力战而死,只有秦民屏死里逃生。
数月后,永宁宣抚使奢崇明起兵叛乱,攻占重庆,围困成都,秦良玉统帅精兵良卒六千人西上救援,几个月间,消灭叛军一万余人,和其他援军一起大败奢崇明,解了成都之围。
其时,秦良玉账下有一位临时受她节制的校尉,姓周,名济泉。周济泉从军二十余年,治军严明,武略不俗,但苦于他值守的江西一隅多年没有战事,无法累积战功,因此担任了十多年的昭信校尉也没能擢升。
周济泉有一个江西同僚,几年前荣升到兵部任职,在兵部中也能说上一些话。本想给他安排些差事积攒战功,但辽东女真人凶狠勇猛,虽然周济泉几次三番请命北上,都被这位同僚劝阻。
奢崇明之乱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于是同僚利用职权将周济泉的军队临时编入秦良玉统下,想要助他谋取晋升的契机。秦良玉虽然一介女流,却是时之名将,只要周济泉本分听命,十有八九能建功立业。
秦良玉知道自己是女儿身,如果在官场中太过刚正不阿,容易引起朝臣怨憎,于是欣然接受,并派遣周济泉率所部三千余人驻守夔州周遭,以防叛军从重庆东面突围。
这个差事其实算得上一件肥差。奢崇明在成都城下被杀的大败,锐气尽失,重庆已经很难防守。周济泉依托山势凶险,只要能拖住败退的残兵,就是大功一件。
天启二年五月,秦良玉攻克二郎关、佛图关,成功收复重庆。大约一万余名叛军沿长江水路突围而出,逃向周济泉驻守的夔州城。
夔州城雄踞在瞿塘峡边,易守难攻。周济泉分兵两千五百人驻守在瞿塘峡上游两岸,五百坚守城池,征用附近船家大小船只百余艘,用铁索串联,阻塞江道。
那一万多名叛军逃得仓皇,只能临时抢来一些小船渡江。等到了瞿塘峡附近时,已经有二十多条船只倾覆,几百人葬身长江。当看到这横亘在长江上的大小船只时,余下的九千多人已经军心大乱。
周济泉手下的官兵们以逸待劳,夔州城上四门火炮一齐发射,叛军为首的几艘大船立时被轰成齑粉,首脑人物也死伤惨重。余下人不愿意在江面做活靶子,纷纷向着两岸划去。
两岸军士在周济泉的指挥下,守住长江滩涂,火铳、箭枪齐出,片刻间又将数百叛军杀死在长江边上。
渐渐的,远程袭击变成了短兵相接。
毕竟占据地利,周济泉所部稳住阵型,每次只放数百叛军登上两岸,随后便合力围杀,同时将阵型推出,牢牢据守滩涂,阻止更多敌军登岸。虽然只有两千五百人参阵,却始终能用优势兵力蚕食对方。不过时间一长,叛军那边也有不少人沿着江道溯游而上,从上游登陆掩杀过来。
数千人厮杀在一起,夔州城上的火炮虽然不敢再放,官兵们人数少于乱民,但好在装备精良,训练有素。乱军几个为首的头领又死在火炮之下,军心涣散,获胜只是迟早的事。
周济泉武功娴熟,长枪扫、抡,犹如龙蛇起舞,在右岸战场中游刃有余。
然而,两军斗了大概半个时辰后,一声极刺耳的破空声从瞿塘峡右岸传来,随后是一点从天而降的红光。
那点红光不过花生粒大小,骤然落在两军阵中,猛地爆开,在数百人还没有做出反应时,就将他们轰飞、轰碎,变成一滩血泥重重落在江面。
左岸的两股军士被眼前这一幕所震撼,但紧接着又是第二点、第三点、第四点,大地为之动摇,江水溢出表面,数百船只倾覆。
只有几息时间,左岸四千余人尽皆死去。
未知的恐惧掩埋了剩余的两千多人,右岸上先是震惊后的沉寂,而后是慌乱后的嘈杂。两股人马已经忘记了敌人,只知道一种共同的威胁即将到来,左岸那场惨剧将要发生在自己头上。
千余名叛军首先抛弃甲胄、武器,急忙忙沿着河岸向瞿塘峡下游跑去,期间还撞翻了十几个官兵。官兵们也给这声势吓住,一时间楞在原地。
一名三十来岁的把总抓住周济泉肩头,用力摇了摇,“校尉,是撤还是追啊?”
周济泉回过神儿来,后脑还有些沉重,他看了看左岸那血淋淋的修罗场,想起那些军士中有不少都是同乡旧知,甚至还有族人宗亲,不禁觉得凄楚。
“撤!有多远跑多远!”
功名已经不在周济泉的考虑中了,他还有家人,其他人也是。只是一千多人才转身逃出几丈远,又有一团红光瞬息间从天而降,伴随着狂风呜咽之声在人群中央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