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一过,日子好像立刻变得紧锣密鼓起来。作为毕业班的学生,大家已经顾不上去回味节日遗留下来的余温,就匆匆忙忙地开始了复习。之前听过学生的抱怨,说整个青春时期都献给了考场。没错,念书的人嘛,不是在考试,就是在准备考试。其实,整个人生不都是这样的么?只是作为学生时,参加的都是笔试,上了社会,更多的是面试。但是不管是什么样的考试,最终都会变成我们人生的奋斗史。
冬天在大家各自的忙碌中渐渐远去,春节的鞭炮声拉开了新一年的序幕。老实说,新的一年早在元旦的时候就开始了,只是好像旧历年不过,总觉得这一年没有结束。
一年之计在于春。春天一来,所有的已经颓败了的生命体又有了再来一次的机会。掉光了叶子的树木,被无数人踩倒的细草,凋谢了的花朵,以及出现了裂缝的感情。
陶米跟周希希在新年的时候因为一个口红印吵得几乎要离婚。越是在乎越是眼里容不得沙子。陶米尤其是这样的人。生完孩子之后,本来打算修完产假就回去上班,然后孩子全权交给老人来带。两人都是独苗,没什么兄弟姐妹,孩子的降临,四个老人都欢喜的不得了,更是宝贝的不得了,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摘下来给他当项链使。陶米害怕这孩子将来被惯成二世祖,无法无天。两个人头对着头商量了半天,最后的决定是男主外,女主内。就是周希希负责赚钱养家,但是陶米不是负责貌美如花,而是在家带娃。这两点有本质的区别。
回归家庭之后,陶米的生活彻底跟尿不湿搅和在了一起。她本身特别爱美,话说,没有一个女人不爱美。但是回归之后,美没了用武之地。一天到晚,看到的人除了装在电视机里的,就剩下了孩子。对于一个吃奶的娃来说,她的美都抵不上一瓶奶来的吸引人。久而久之,她也就懒得收拾了。早上,周希希走的时候,看到的是披头散发的陶米,下了班回来,依然是披头散发。有时候衣服上还有奶渍,孩子小手的抓痕,干了的地图。他很心疼,也很感激,这个女人为了孩子做出的牺牲。但是有时候,心里也会有一种“仙女落地”的失落感。就连糖白白有时候过去串门,看到不修边幅的陶米,也会很不适应,然后开玩笑地说“大姐,即便是退居二线,也稍微捯饬捯饬,小心哪天周希希给你带回来个妹妹!”陶米不以为然,咬住母性的光辉不放,说什么母性的光辉会遮盖所有,还说都做妈的人了,打扮给谁看?又说,即便打扮了,美美的,也维持不了多久。没错,这些都是在理的,在理的都没办法反驳。糖白白想,以他们的感情,即便是陶米头发都脏的养了小动物,周希希也不会嫌弃。所以在她心安理得蓬头垢面的时候,她也放弃了正确引导。
在家带娃的女人都有体会,当你带娃的这个动作做久了之后,朋友少了,世界小了,人际关系变得非常单一,甚至岌岌可危。因为约你吃饭的时候,你要带孩子;约你逛街的时候,你要带孩子;跟你聊电话的时候,你要带孩子。时间长了,大家都不敢约你了,因为你要带孩子。久而久之,你的整个人就跟当年的非典病人一样,被世界隔离开来。你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是热闹的,安静的,和平的,还是战火纷飞的。你想要知道,除了电视,就是等下班回来的丈夫给你口述。有时候,这个唯一能给你口述的人,也会因为应付了一天外面的世界而懒得给你口述。这样的时候多了,你的人就会变得敏感,多疑,就会想要找人麻烦,而那个最近的人就是你第一个找麻烦的人。
陶米原本是个活跃分子,她热爱生活,她没有想到过自己有一天会成为一个围着锅台转的煮饭婆子,专职带小孩的老妈子。当初想到要培养孩子,满腔热情的放弃了外面的世界。她以为,里面的世界也会是精彩的。可是这种日子过得越久,她就越焦虑。没事儿的时候,站在阳台上就那么望出去,心里总会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说作为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为什么要终日扑腾在这一亩三分地里,她该去外面大展拳脚,有自己的一番事业。另一个立刻站出来,生孩子,并且把孩子抚养成人就是女人最大的事业。一个又说凭什么呀,女人十月怀胎不够辛苦么,生孩子不够痛苦么,为什么到了,还得女人来抚养成人。合着这孩子就是女人的事儿啊!另一个马上辩驳,男人女人分工不同。自古以来都是男耕女织。男人在家里带孩子做奶爸会被别人瞧不起……每次当她心一横,决定结束这种生活的时候,孩子的一声啼哭,她就立刻缴械投降,又屁颠屁颠的伺候孩子去了。
可是再怎么样,焦虑的心情从来没减少过。不止是自己,她还担心周希希。每天晚上安顿好小的之后,基本上老的也困了。她每次都比周希希要晚睡。偶尔扭过头看着躺在自己身边的人,那么英俊,能干,不知道会不会有小姑娘惦记上?毕竟男人都是视觉类动物,尤其对美的事物敏感。而且现在的小姑娘,只要是看上的,不管有没有主都想往上凑。以前就有过,垂涎周希希美色的小姑娘,欣赏他能力的女客户,但是每次这样的时候,陶米就会适时的出现一次,轻松的将她们比下去。可是现在,这样的自己,有时候照镜子都感觉不认识,还能hold住么。
她有时会特别神经的把熟睡的人叫醒,没头没脑的问一句“你觉得我还有吸引力么,你还爱我么?你偶尔会不会嫌弃我?”每次周希希都是口齿不清但是斩钉截铁的把该肯定的肯定了,该否认的否认了,然后再献上香吻一枚,将女人搂住继续睡。但是有时也会很不耐烦,说一句“神经”,背过身睡了。陶米盯着他的后背,心里隐隐的难受。
终于,年后没几天,周希希出去跟人吃饭,醉醺醺的回来,架着他的是个女人。虽然声音黏黏地叫她嫂子,但是她心里还是很膈应。送走人之后,一翻身就看到了衬衫上的口红印,再往上看,侧脸也有。大概是随手擦掉了,但是很明显没擦干净。
可能是上帝为了补偿女人的孕生之苦,所以在造女人的时候,额外的赋予了她们很多能力,比如推理能力,侦查能力,如此。总之,两个人闹了很大一场,陶米更像借题发挥。她太闷了,又觉得委屈。但是她心里是明白其中其实没什么。她只是需要宣泄。尽管她的宣泄像把刀,伤了周希希,也伤了自己。
糖白白觉得自己有去天桥算卦的天赋。她的一句玩笑话竟然成真,好像也不能算全对。周希希找陆天野喝酒,陶米抱着糖白白大哭。男人向着男人,女人向着女人。于他们,心底是知道这两人最多是闹一闹,不会动真格。可是后来陶米说到了离婚。周希希也说被陶米伤到了骨头,有点灰心。婚姻生活其实最现实,它既能成全爱,也能把它毁掉。
那几天糖白白觉得把平生所学都用上了,对陶米进行了一次全方位立体式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劝说。俗话说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挽救一段婚姻,尤其是陶米跟周希希这种完全无意识的离婚,即便没有七级浮屠也有三级。陆天野那边劲儿也使大了。算起来,其实不过是给他们两个人找个台阶,下来了就和谐了。
就像人生过病之后身体更有体抗力一样,两个人的感情生过一场病以后也会更加牢固。元宵节的时候,糖白白看到跟连体婴一样的周氏伉俪之后,恍然觉得过去的这几天就像看了一场肥皂剧。
陶米跟周希希的闹剧一结束,整个春天都开始发暖了。
中考,越近了。走在校园里,她似乎听到了战斗吹响的号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