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工作怎么样?”
一周一度的家庭聚餐上,糖爸一边吃饭一边问坐在对面的糖白白。问得时候她刚刚把一筷子菜塞到嘴里,大概是有点多,导致嚼了半天上下两排牙才算碰到一起。不怪她吃得那么拼命,真的是学校的饭快吃出血了,成天清汤寡水的,虽然说学生那么多,还要求做饭的师傅做得精致点儿有点说不过去,可是她不做学生很多年,为什么还要遭这种罪?
话说念书十几年,除了学前班跟小学一年级之外,都是住校。一开始是大锅饭,十个人一桌,每个桌上一大盆饭,出手慢点或者生性善良点都吃不饱。而且因为是站着吃饭,感觉没等嚼就消化了,一边吃一边消化,吃完就跟没吃一样。碰到厉害的,舀饭的时候就把有货的都捞走了,后面几个人就只能吃稀的,更没什么油水。于是整个小学阶段,糖白白基本上都属于半饥半饱的状态。
随着年级越来越高,大锅饭也变成了分餐,学校也不硬性规定必须在餐厅就餐,可以在外面的小饭馆吃,但是因为好一点儿的都贵,自己兜里也没什么钱,所以大部分时间还是都在学校餐厅吃。一周有三次开水煮白菜,再扔一把盐进去。吃在嘴里就跟嚼着一张被泡软了的发了霉的白纸似的,吞进去就想吐出来,但是又不能吐,因为都是花了钱的,吐了还得再吃,又得花钱,于是拼命的把那种恶心感压下去,以最快的速度吃完,然后喝一大杯水,尽量让它不在胃里停留过久,最好能直接冲进大肠。
后来上了大学,条件好了很多,但是因为花得是家里的钱,也不敢太铺张,不过至少不用再吃煮白菜。大学里做饭的师傅比较实在,也特别会节省,往往就是什么便宜什么就弄得最多。有一次,糖白白要了一份西红柿炒鸡蛋,结果那师傅直接给了她两大勺西红柿,糖白白说师傅,这怎么没鸡蛋啊?
那师傅说有啊,这不是鸡蛋吗?
他一边说一边指,糖白白顺着他给指得方向才隐约看见埋藏在几块西红柿里的鸡蛋,她感觉自己的眼球都比那块儿鸡蛋大。她正打算辩驳几句,人家就已经在叫下一位了,她只来得及劝后面的同学,说千万不要买西红柿炒鸡蛋,因为里面没有鸡蛋!后面打饭的师傅说这位同学你胡说什么呐,怎么没有鸡蛋?这不是有很多鸡蛋吗?站在她后面的男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目的,也要了一份西红柿炒鸡蛋,然后端着餐盘儿一路小跑追上她,说同学,托你的福,我这份全是鸡蛋!你要不要夹几块儿?
糖白白记得当时自己都快哭了,她拼命忍住迫不及待要喷涌而出的感动的泪水,对那位好心的男生说:算了,牺牲我一个,幸福千万家!
有的时候会碰到打饭的女师傅,每次这个时候,她就特别希望自己变成男生,因为是女生的话,白饭往往给不够!
偶尔在吃饭的时候还会碰到各种微型动物的尸体,糖白白只认识苍蝇,像个水蛭似的吸附在某个菜叶儿上,或者在酱汤里,头朝下,摆出一副溺水而亡的样子。刚上大学有过一次,躺在一堆有点糊了的家常豆腐里,蜷缩着身子,估计是被炒进去的时候受了不少罪。一开始她没发现,后来被她拿筷子翻出来了。当时陶米正吃着一份鱼香肉丝,一边吃一边抱怨说这绝对不是猪肉做成的,这很明显就是鸡肉!做菜的师傅太tm坑姐了!明明是鸡肉卖个猪肉价!
糖白白说别吼了,给你看个好东西!
说完在陶米扭头的瞬间把被迫自杀的苍蝇尸体挑出来给她看,然后坏心的在心里数着数:“123——”结果连“4”都没有数到,陶米就捂着嘴冲出了食堂。可能真的是恶心到了,第二天一天都没怎么吃饭,说她一闭上眼就是那只伏在筷头的苍蝇,那死不瞑目的样子真是刻骨铭心!也就是手头没有放大镜,不然她真的想看看这苍蝇是不是满眼泪花,它掉在滚烫的锅里的时候有没有什么放心不下!想必它从生到死经历了不少挣扎。也许它呐喊过,它用它那人类完全不懂的苍蝇语呐喊过:无知的人类啊,做饭的时候能不能小心点儿,伤害到无辜你良心能安吗!我不想死啊,我还有一大堆有缝的蛋没有叮呐!
陶米这样说得时候,宿舍的几个女人笑得肠子都快打结了!
后来上了大三大四的时候,别说是饭里看到死苍蝇了,就是看到几只死苍蝇,也顶多就是挑出来,神色肃穆的默哀几分钟,然后面无表情的丢掉再继续吃。麻木的人生何须解释啊!
现在想起来,那会儿吃饭就跟吃药似的,完全是为了活命。天天就盼着放假,一回家头一两顿饭,刚上桌的时候,那眼睛的色儿啊都不是人类眼睛该有的色了,“刷刷”地直冒绿光!然后不管不顾的一顿猛吃,狼吞虎咽,风卷残云。一家人除了她,都嗔目结舌的!糖妈问身边的糖爸说这是我姑娘吗?这简直就是一头饿狼啊!
唉往事不堪回首啊!终于挨到毕业了,以为从此以后就逃离了这种清汤寡水的饭菜生活,谁知道刚滋润没几天,就从监狱跳到了一拘留所。
人家都说今天比昨天好,生活才充满希望。她这每况愈下的日子神马时候是个头啊!
勉强把嘴里的东西吞进去,喝口水顺顺,才接起老爸的话茬,说就那样,一如既往的不怎么样!
孩子们好管吗?上初二了应该就懂事了吧!
老爸,话不能这么说。有些人大学毕业了好几年,也没见怎么懂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