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挑了一个一台机器的小包房,房间里光线很暗,但是收拾得还算干净,棕红色的沙发坐椅在昏黄的灯光下,看上去很舒适。我把水、烟和火机扔在桌子上,一边开机,一边点燃了一支烟,烟雾升腾到筒灯照射出来的光柱范围内,象一团小小的积雨云一样在翻腾着。
电脑打开了,我没有象以往一样瞎转,而是直接打开百度,在搜索框里输入“刨锛案“三个字。
在网上查不到太多的关于这些天以来刨锛儿案的资料,只是在几个本地新闻里有几条很简单的信息。下面也没有什么评论。
总共有五起,第四起就是那晚我从林凤家出来,发生在林凤家小区的那一起;第五起,就是老汪的老婆。再往后,就没有了。今天上班时车间里那些人议论的那一起,在网上还查不到。
我没有带纸笔,于是打开我自己的网易邮箱,把看到的这几条信息用最简单的文字整理了一下,写在了自己的邮箱里。我也不清楚我查这些东西有什么用,我只是隐约觉得我离这个事情很近,或者说,这个事情就象一张大网,而我,属于这张网上的或一经或一纬。
弄完了这些事情,我又无所事事地打开我们公司的帖吧。这个贴吧是我们公司的人建的,上面总有一些公司员工发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大都是无聊的吐槽,公司人少,年龄大的人也不会弄这些,只有那些年轻的同事才会没事到这里瞎聊几句。因此贴吧里总共也没有几个人,所以很少有人指名到姓地说事儿,大都是含含糊糊摸不着头脑的话。我来上网时没事就上来转转,看看那些同事们的胡说八道,也是挺有趣的。“
我在一大堆乱七八糟语焉不详的留言里发现了一条很特别的:知道不?今天郑*给了老汪一锤子……后面还有几条跟评的:“原来老郑是刨锛儿的啊,哈哈哈”“这事儿可不能瞎说”,最后一条是:“我们公司最不缺的就是锤子了,车间锤子总是丢……”
看了半天我也没看明白是什么意思,于是我又瞎翻一气,想找找有没有提到我的内容。翻了半天什么都没有,看来我的存在感是很低的,没有什么值得大家议论的。闲着也是闲着,我敲动键盘,留言一条:要过年了,大家小心啊,刨锛的太疯狂了。
写完这条没头没脑的东西以后,我点上一根烟,又拧开可乐瓶子的盖子,喝了一口。可乐还冰着,气泡在唇舌之间醉麻地爆着,很爽。我找了一个电影,戴上耳机,舒舒服服地靠在沙发背上,看起了电影。
昨晚我在网吧看的那个电影实在是有点长,看完以后已经是后半夜了。回到家里我又有点小兴奋,一时半会没有睡着,于是又下楼找了一个专门在夜间出摊的烧烤摊吃了几串烤串儿又喝了两瓶“老雪”,在酒精的作用下,我才重新上楼逐渐睡去。
一觉醒来已经是八点多,我心说坏了,赶紧穿衣下楼,脸没洗早饭也没吃,自行车也没去,直接打了一辆出租去上班了。
我这么急倒不是因为迟到了会扣些工资,而是因为昨天老郑临下班时特意叮嘱我今天早晨要早点来不要迟到,因为从今天起正式代理老汪的工作,而昨天给大家开会时就已经强调了,每天早晨都给全部门的人开晨会。
说实在的,每天早晨给部门和班组的人开晨会非常有必要,老汪作最开始的时候也是每天都开,每天早晨拿着交接班日记和当天的工作计划,给大家开个会,沟通一下工作之间的事情,同时传达一下厂部的指示之类的事情,效率很高,是一个很好的工作习惯。但是时间久了以后老汪有点儿犯懒,加上我和老郑对业务也是没的说,于是他也就越来越懒,没有把这个好习惯坚持下来。
昨天老郑一接手工作时给大家开会时那张黑脸让我感觉很有一点陌生,他昨天下班之前特意叮嘱早晨开会,我迟到了估计会让他很不爽。
我急三火四地赶到办公室里,工装也没有换,但是当我冲进办公室时,隔着那扇大玻璃,我看到了车间里一群人工装穿得整整齐齐的,围在一起,已经开上会了。
我尽可能轻手轻脚地打开通向车间的铝合门,但是年代久远的门轴还是吱呀地响了一声,那一群人的目光瞬间投向我。我身上没有穿工作服,平时引以为骄傲的“探路者”冲锋衣,这会儿穿在我身上,让我感觉特别别扭。
老郑依旧是一张大黑脸,只往我这儿瞥了一眼,然后就又接着讲了。我识趣地站在人群的最后面,脸上装出认真听的样子仔细打量着老郑。
老郑依旧穿着他那件蓝色的夹克式工装,但不知为什么,他今天看起就是特别的不同。我仔细端详了半天才想明白为什么会有这种不同:他的工装洗得干干净净不算,应该是熨过了,胸前平平整整,完全不是以前皱皱巴巴的样子。而且在他工装的翻领处露出来的,是一件新的衬衫的领子。
在公司里,只有主任以上级别的人才会被要求穿衬衫。在厂部那边办公区里是有着装要求的。所以主任在这边虽然也要穿工作服,但是里面整日都是穿着衬衫的。
至于老郑,我认识他几年来,从来没有看见他穿过衬衫。他工作服的下面永远都是各种廉价的圆领毛衣或者老头衫儿之类的罩衣。
所以今天他在工作服里面穿上了崭新的衬衫,让我这个原本很熟悉他的人,此刻也是感觉到特别的陌生或者说不同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