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们七手八脚把累倒的宋大人送到一旁的农户家,又找了脚程快的人去县城叫人,隔壁村的老中医被人几乎是抬过来的,央着他快去给青天大老爷看一看病。
老中医身形健硕,是抬他来的几个汉子嫌老头子走得慢,硬是几个人架着飞快跑来的,给老大爷气得落地半晌说不出话,最后还是看在宋大人的面子上冷哼一声进了屋,然后就是一声中气十足的冷喝:“还不去把老头子的药箱拿来!”
等老中医开了祛寒的药方,嘱咐恒安看着大人好好休息这才离开,恒安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去熬药,众人知道宋大人只是太过疲惫便也不敢打扰,悄声散了,连这户人家的主人都出去继续干活了,只留一个村妇帮忙烧水,就为了让宋大人好好休息。
人声安静之后,一个身影从墙上翻了进来,恒安粗心得门也没关,刚好方便了她贴着门缝悄无声息地靠近。
青年官员躺在床上,眼下带着青黑,唇边的胡茬也来不及清理,只有脸和手尚算是干净,不知道是不是恒安给清理过。
他那样安静地睡着,眉头却依然皱着,似乎多日以来的焦心和疲惫还未散去,依旧凝结在梦里。
朱挽宁走到床边,探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初见时芝兰玉树的青年,如今已经是百姓心中的父母官了。
她忽然有股落泪的冲动。
她其实不知道自己到底给宋培风带来了什么样的变化,宋培风又在追寻什么样的人生价值,她习惯性不问,习惯性逃避,低着头认认真真走自己的路,却仍旧逃不过,仍旧在听到他晕倒的消息时忍不住冲过来看看他。
064不想扰乱她的情绪,但又不得不提醒道:【药快好了,恒安马上回来,你要是不想被发现就赶紧走,司徒跃然也在找你。】
朱挽宁面色不动,眨了眨眼睛,忽然凑上去,轻轻吻在他的唇上。
抚慰的意味大过了亲昵,她蹭了蹭那双干枯的唇,轻声道:“辛苦了。”
恒安端着药走进来时,自家公子还是没醒,他犹豫再三还是没舍得叫醒公子,只是忽然发现公子的枕上落了水迹,以为是自己疏忽,连忙又将干净的布巾垫上。
他这一动,宋培风醒了。
茫然地看了陌生的屋梁半天,他才有些回过神来,扶着床板起身,“我这是怎么了。”
恒安眼一眨,泪便掉了下来,委屈巴巴道:“公子,您快吓死小的了,好不容易洪水没那么严重了,您正交代着事情,一头从堤上栽了下来,大伙儿都给吓坏了!”
宋培风哑然失笑,接了药过来喝,“对了,不是说县城来了个荀大人,不知道县城如今状况如何?”
决堤的口子已经堵住了,雨势小了下来,洪水停下是迟早的事,然而救灾行动还只是开始,洪水后死去的人、牲畜的尸体要处理,被洪水冲出来的旱厕要处理,受灾百姓的田地、住宅、灾后瘟疫的防治、百姓的损失、还有来年的生计,这些都是要迅速作出安排,才能在第一时间让百姓的生活回到正轨。
只有忙起来了,人心才不会乱,不会怕,不会生出事端。
恒安抓耳挠腮,他就是一个跟着自家公子的小厮,他哪知道县城怎么样了?
只是不用他头疼多久,便有人来找宋培风了。
“宋大人,荀大人说,水势已经缓下来了,您若是忙完了,就早点回县城主持大局。”
宋培风点头,他不知道这个荀大人的底细,自然也不是很放心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