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煜眉头略略舒展了些,轻噫一声道:“总算是苍天有眼。”
“可……可是……”郑一飞说不下去了,喉咙里好像卡了一根鱼骨头,哽住了。
赵煜感到血液在太阳穴里发疯般悸动着,急声道:“又出什么事了,快说!”
郑一飞脸色苍白,迷茫失神的双眼透出内心极度的哀痛,呜咽道:“侯爷府大公子……哦,是凌云……给他们以鹤顶红鸩杀了;还有常青公主意欲拼舍性命去救凌云,事情不成,悲愤难当,也……也当场自杀了……”
赵煜只觉自己的身心就如被雷电击中一般麻沙沙作痛着;他身子晃了几晃,几乎就要瘫坐在地上。
“为什么……为什么……”那一刻,他觉的周围一片晦暗,就像一个巨大的嘴巴在等待着他被吞噬一般。
他目光痴直,喃喃道:“冯朝英死了,朕的皇后死了;如今晋陵王爷和凌云也死了,甚至连朕的常青皇姑都死了……
“朕身边的忠臣良将、亲人朋友,都一个个离朕而去,还让朕去依靠谁来光复大宋的江山社稷?难道真的是天要亡我么?难道朕真的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么?”
郑一飞手心里渗出的冷汗不断滑落,他唯有低头垂泪。
空气仿佛凝结了,压抑的氛围让人的呼吸都变得困难,整个世界都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
“皇儿……”终于,一个低沉嘶哑的声音打破了眼前的凝滞。
赵煜的心蓦的一震,他急忙转过脸,发现方才的声音竟然是躺在病榻上、昏迷了多日的太后发出来的!
他激动得热泪盈眶。他的心剧烈的起伏着,他的呼吸很重,周围除了他自己的喘息声,再没有一丝声响。
他足下踉跄着奔到韦太后身边,泣道:“母后,您醒了,您终于醒了!……”
韦太后缓了口气,微弱道:“其实,方才你们说的话哀家都听见了……”
赵煜内心的痛苦宛如一片汹涌的海洋,深不见底,“母后,孩儿现在后悔死了!”
韦太后道:“皇儿后悔什么?”
赵煜道:“后悔当初忠奸不分,偏听偏信,枉送了吕文正一条性命。如果孩儿能够早点听了晋陵王爷与凌云他们的话,当机立断,铲除奸恶,又怎么会落到今天这种地步?”
韦太后枯槁的脸上浮起一层笑意,“皇儿,有你这句话,说明你陷得还不是太深,那么我们就还有希望。”
赵煜道:“是么,可是现在我们已经山穷水尽……”
韦太后道:“山穷水尽之后必是柳暗花明之时。李瑞允虽然一时得势,可是他残暴无德,不得人心,他所谓的天枭政权一定不会长久的!皇上,记住母后这句话:只要你能改正自己以前的过错,做个仁厚睿智的有道明君,江山社稷便还是我们大宋朝廷的!”
赵煜含泪道:“母后,孩儿记下了。”
韦太后欣慰道:“那哀家就放心了。”说着,便慢慢地合上了眼睛。
赵煜见韦太后忽然没了气息,不由心一紧,看时,已然气绝。
“母后——”赵煜的心仿佛被撕裂了一般痛楚着,他大叫一声,紧紧抱着母亲的遗体热泪长流。
空荡荡的大殿里,回荡着撕心裂肺的哀哭之声;郑一飞亦俯首跪俯在韦太后面前,泪如雨下。
外面,绪风呜咽,秋雨潇潇,忧愁悲伤笼罩着整个大殿。殿外,数十名守宫的侍卫依然手持利刃、木然而呆滞地伫立着。
却说孙国雄,奉了李瑞允之命,运送凌云的棺椁到城外十里的白沙岗埋葬。
出了京城,山林中的杂草乱石渐渐取代了京城的繁华旖旎,映入眼帘的是虎啸猿啼的荒郊旷野,坎坷不平的崎岖山路。
一行十几人在这片凄清荒凉的山路上颠颠簸簸地走着。
孙国雄骑着一匹黑色的骏马走在最前面。他忽然觉得林中动静异常,不由心里一凛。
“什么人?”他倏的勒住马,沉声喝道。
只听林中喈喈一阵冷笑,一前一后,两个黑衣蒙面人慢慢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