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青公主仿佛掉进了冰窟窿,血冻成了冰,心也凝成了块;浑身冷得瑟索起来,手凉的像冰一样,脸色惨白得吓人。她只用尽力气抱着凌云的遗体,眼睛痴直,像是傻了一般。
何禹廷亦是心乱如麻。他一步步走到常青公主面前,脱力般慢慢俯跪在她的面前,颤声道:“公主,咱们……咱们回去吧!……”
说着颤巍巍探出手想去扶她。
常青公主仿若未闻。她缓缓抬头,木然看着他,大滴大滴的眼泪落下来一颗颗砸在了他的手臂上。
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痛恨,这般绝望过。她恨那些人的残忍,冷酷,不容分说便把她的儿子从她的身边夺走;她更恨眼前那人,虚伪,软弱,眼睁睁地看着惨剧发生,却什么也做不了,甚至成了他们的帮凶。
她的世界坍塌了,痛苦的碎片穿透她的灵魂,使她陷入无尽的癫狂之中。她胸口起伏,满眼怨恨,牙齿毫不留情地向着何禹廷的手背咬了下去。
鲜血溢出,顺着他的手腕缓缓流下,滴在漆黑的地板上,外面微弱的晨光透过窗棂映在两人身上,光影斑驳,惨淡如霜。
何禹廷缓缓松开手,手背上皮肉翻起,狰狞恐怖。他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他似乎已经傻了,只眼神空茫地望着紧紧拥靠在一起的妻子与儿子,呆愣愣地不会说话。
常青公主依然死死抱着凌云渐渐发冷的尸体,喃喃道:“麟儿……我的麟儿……咱们母子刚刚团聚,你怎么可以就这样走了呢?不,我不要下一世遥遥无期的承诺,我只要这一辈子的实实在在……
“可是,你却把你的母亲孤零零留在这个世上,你太狠心了……麟儿,母亲知道,你在那边一定也很孤独是不是,好,就让母亲来陪你吧!……”
说着,她忽然从袖中取出一把锋利的短剑,没有一丝踌躇,反转剑柄,心意决绝地插入了自己的胸膛。
何禹廷发现情况不妙,欲待阻拦,却为时已晚,他惊呼一声:“常青!……”踉踉跄跄冲上前。
两旁的侍女家人亦是大惊失色。
尤其是常青公主的心腹侍女烟翠,亲眼目睹自己最敬爱的主母在自己身边惨烈自戕,只觉眼前发黑,双膝一软瘫软在地上,悲痛欲绝,崩溃地嚎啕大哭。
何禹廷抱着常青公主彻底恸哭起来,他深埋着头,颤声道:“常青!常青!你……你怎么这么傻啊……”
常青公主漠然望着他,眼睛里充满了怨恨之意。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一点一点的失望逐渐积累,变成了后来无法挽回的绝望,直到现在彻底的心如死灰。
没有怒骂,没有眼泪,也不再冲他发脾气,眸光中只有死寂一片;渐渐的,她眼睛里的神采消失了,头一垂,身形缓缓沉落下去。
何禹廷只觉得一颗心像是被掏空了似的,什么都没有了。转眼之间,儿子,妻子,身边这两个至亲之人便离自己而去了,恍如一阵秋风。有一刻,他多么希望这一切只是一场残酷的梦魇啊!
他的思绪陷入一片黑暗的混沌之中,眼神亦变得空洞而狂乱,失魂落魄道:“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低垂的乱云从晦暗的天空缓缓掠过;秋天的绪风肆无忌惮地凌虐着枯黄的树枝,婆娑着张牙舞爪的怪影子,发出簌簌的声响,其间夹杂着枭鸟起伏不定的喈喈怪叫之声,让人不寒而栗。
李之山、丁进之此时正在向李瑞允汇报此次任务的执行情况。
听罢事情的经过,李瑞允目光微微一凝,轻叹一声道:“说真的,本来去杀凌云我便有些于心不忍,孰料还饶上一个常青公主,真是意想不到啊——唉,现在好同情我那位曾经的父亲大人哪!”
白羽冷然道:“凌云执迷不悟,屡屡与我们为敌作对,死有余辜;至于常青公主,与凌云沆瀣一气,迂腐顽固,而且这次是她自己找死,也怨不得别人。如今这二人一死,正好消除了我们的心腹大患,帮主应该高兴才是,又何必怜悯他们?”
李瑞允道:“话虽这么说,我还是有些过意不去。对了丁大人,有时间多到侯爷府走动走动,好好开导一下何大人。这个时候他是最需要别人的安慰啊!”
说着他目光深邃地望着丁进之,狭长的眼眸里隐隐闪烁着些许意味不明的情愫。
丁进之何等样人,立时心领神会,并不多言,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李瑞允眼中精光一闪,似乎想起一事,嘴角淡然一扬道:“对了,凌云的尸体怎么处置的?”……